未及坐下,姬允便有些忍耐不住地,又不願顯得太急迫,只左手成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李承年立刻狗腿子道:“主子,奴才今早去了鴿舍,望郡又來信了。”
姬允眉眼一動,已是有些笑的神態,只語氣仍像是有些無動於衷地:“拿來。”
李承年忙從袖袋裡掏出一小卷竹筒,雙手奉給他,偷偷瞥他臉色,才由衷似的感慨:“主子出發不過一月,信已經來了十七八封。倒是難為這兩頭飛的鴿子了。”
姬允正在拆竹筒上的線圈,因為有些急躁,反而不好拆開。
聞言,手中動作便微微一頓,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也難為你一個大總管,日日去檢查鴿舍了。”
李承年臉一僵,又一白,忙跪下表忠誠:“奴才萬事以主子為先,只恨不能事事親為,為主子取信也是甘願的。”
姬允懶的理他。李承年拐著彎說那人好話也罷,主動幫那人聯系他也罷,他現在心情不壞,可以說是很好,也就不鹹不淡地踢了李承年一腳:“去去去,老東西,成日地盡礙眼,茶也不上,已經老糊塗了是不是?”
老東西滾出去之後,姬允就徹底掩飾不住了,嘴唇咧出一種很誇張的弧度,他拍拍自己的臉,仍然沒有什麼作用,還有些喜悅地發燙起來。
也就不再去管,含著一種雀躍的期待,姬允將一卷白帛從木筒裡抽出來,還有淡淡馨香散開。
白帛上用黑墨寫著字,字跡自然是曼妙優雅,一筆一劃中卻顯得有些謹慎似的,起筆至落尾都無勾連。不如往常姬允在別處看到那般,或者瀟灑飄逸,或者狂放不羈。
但只要是出自那人手筆,姬允都是難耐喜愛的。
帛上先首,是四句小詩:
捐餘袂兮江中,遺餘褋兮醴浦。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
今日白堤獨行,偶見杜若芳馨,欲與鳳郎共之。
落款是單獨的一個宸字。
姬允將那四句詩,還有那平常的一句話,翻來覆去地默誦。連那人的名字,也用指腹來回摩挲多遍。
才將帛書平滑地展開,有些依依不捨地,收入一個帶小鎖的紫檀盒子裡。那裡頭已經有十七封絹帛。
姬允也知道這是太小題大作了,簡直同他上輩子偷偷在荷包裡繡名字不相上下。但這是他做夢也未能想到的,比做夢還讓人覺得虛幻,又虛幻得太過美好。
他要將其收藏。
即便以後虛幻破滅,也還有憑證,不至於教他以為,是真的做了一場幻夢。
收好帛書,又將扔到一邊的竹筒重新撿起。
從筒裡落出一串花朵來。
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還是鮮嫩的赤色,散發淡淡馨香。帛書上的香氣便是來自它了。
姬允一怔,才反應過來。
白宸所見的,要與他共享的杜若,想來便是自己手中的這一朵了。
心中有什麼沸騰起來似的。滾燙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