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候傳的老奴才應了一聲,趕快地掌了燈,掀了簾子進來。
“聖人,奴才在呢。”
“朕要沐浴。”
現在已經三更過,此時要沐浴,實在是故意折騰人。
但他不管。他是昏君,想折騰就折騰誰。
李承年自然也不敢有半個不字,即刻著人下去準備熱水,沐浴用的澡豆,重新燻了衣裳,又換了床單。
折騰了近一個時辰,姬允才又清爽潔淨地,重新裹進薰香馥郁的被子裡。
卻是睡不著了。
白日裡的少年,仍浮現眼前似的。
明知是假影,揮一揮,卻揮不開。
彼時雲影疏淡,天光流動。
水草起伏,桃花灼灼。
少年立在身前,以一種姬允從未見過的神情,凝望著自己。
簡直像是夢裡才會出現的那樣。
過了片刻,姬允才從滯澀裡,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微微皺了眉,聲音低沉:“白宸,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他已經顯出了不悅之態,喊人連名帶姓,而少年郎君卻並不為之所退,反而向他微微傾身。
“鳳郎。”
他喊,看著面色僵硬的姬允,臉上竟顯出一種隱忍之色,像是已按捺了長久的時日,到今日才堪堪能流露半分。
“宸悅鳳郎,”他一頓,聲音竟有些沙啞了,“已然許久了。”
那隱含切切的聲音,再度盤桓在腦中。
姬允仍不可抑制地覺得心口微微發燙。
長長呼吸,又翻了個身,才將之按捺下去。
一時也不由佩服自己,白日裡還能做出那樣不留情面的姿態。
那是他耗盡一生而終於不可得的啊,他幾乎就要順從心內那一縷渴望,點頭應允了。
但到底只是幾乎而已。
姬允指望著白宸助他正朝綱,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