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著了一件輕衫,在車外等他。
東海瀛洲産的雲紋水錦,據說是鮫人以海水織成,柔軟不勝衣的料子,入水彷彿融化,日光下藍光流動,又閃爍卷雲,竟如海面。
宮中每年也只得不到十匹入貢,除賞賜之用,姬允都將其收起來。他喜好美人,總要見到美人最合宜最動人的姿態,只是雲紋水錦,尋常人穿不出那樣風骨,不是陰柔弱氣了,便是落拓頹勢。姬允不願傷自己的眼,亦不願因一件衣裳,對美人産生厭棄。
後來白宸入宮,庫房裡堆疊的一匹匹雲紋水錦,便都到了他身上。
他生的彷彿是玉骨,輕衫那麼鬆鬆一罩,腰帶不甚用心地繫住,堪堪攏住胸前白玉似的肌膚。他今日甚至不簪發,長發如水流下來至雙肩,至後背。
白宸站在那裡。如玉山之姿。
車馬停住了。
明帝遲遲未下車。
車外那人微微彎腰,背後的流水,又流到胸前來。
他的顯出的額頭,微微垂下的眼睫,和隱在鼻尖下的嘴唇。
都在隔了一扇窗的姬允的面前。
姬允坐在車內,微微閉了閉眼。
姝偷覷眼前高貴的男人。他的眼皮緊閉,閉著的眼皮下,好像仍然頗受震動,在輕輕地發顫。
姝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由控制地溜出來:“陛下不喜他,可以不見他。”
姬允聽著自己鼓譟的心跳,那彷彿是要震破他的胸腔,跳到白宸的眼前去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實在是想念一段清心咒,可是白宸那令他入魔十多年的身影,只在眼前晃。
他唯有反複念那八個字,將心跳一點一點地降回去。
他對自己說。
別再喜歡這個小狼崽啦。
你想再死一遍嗎?
姬允睜開眼,終於聽見姝的聲音進到耳朵裡。
他轉頭去看,姝窘迫地低下頭。
姬允避開去看外面站著的人,食指微微抵住姝的下巴,教他抬起頭,低低地一笑:“美人兒這是醋了麼?”
姝更困窘,垂眼低聲道:“奴不敢。”
調戲羞澀小美人有益於身心健康,姬允覺得神臺都清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