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小二端酒過來,黑衣男子給宣晟倒了一杯,“酒來了,先喝酒”
宣晟見狀也沒遲疑仰頭便喝了,又接回剛才的話題,“大哥,你還沒..”話還未說完,只覺天旋地轉,眼前的人都看不清楚了,頭重如鉛,心知道是中計了,想站起來卻一下子倒在了桌上。
宣晟本以為醒過來會是在刑司,結果入目卻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宣晟坐起身來,仔細的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間明亮潔淨的小屋,架子床上掛著紫色繡花厚布的床帳,一張小塌,塌前放著腳蹬,一面山水屏風,靠西牆有一書架,上面散散的放著些書畫卷軸,西邊的角落擺放著一個花架,擱了一個青瓷花瓶,插了幾枝盛開的紅梅,整個屋中都縈繞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牆上裱了一幅山水畫,高山聳入雲霄,雲煙邈邈,古樹參天,瀑布飛流直下,磅礴大氣之間又有一種飄然出世的隱逸之感。
宣晟看了一會兒,便往外走去,突然聞到一股冷冽的香氣,四處看去,只見在書架底層放了一個紫檀木的香爐,開啟來看,裡頭放了一塊伽南香。
宣晟原樣將香放了回去,推門出去,頓時有一瞬的晃神,遠山層巒疊翠,銀白一片,煙波浩渺,若隱若現,好似在仰望昆侖仙山,近處有幾樹紅梅,在白雪的覆蓋下,露出點點紅意來,有仙鶴漫步其間,悠然自得。
小溪邊有一個男子坐在輪椅上,微風吹過,大氅上的白色毛毛領輕輕的晃動,許是聽到聲音轉過身來,溫潤清秀,左眼上帶著一個煙青色眼罩,淡淡的青色映在臉上就好像飄入雲霄的柳葉,天氣寒冷凍得臉有些微紅,只聽那人溫和的問道:“你醒了?”
宣晟點頭,“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那人道:“此處名叫極盡山”
“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聞言也有些驚詫,“今早我在門外發現了你,我還以為你是遭遇了風雪暈倒了”
宣晟皺了皺眉,疑惑又帶著戒備的看見那人,“在下齊缶,不知閣下何名?”
那人看著他笑了笑,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樂閑”
宣晟見他眼中純粹,心下了然卻沒有多想,只拱手道:“承蒙搭救,只是我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他日在登門道謝”說罷轉身便走了。
樂閑看著他匆匆的腳步,有心想叫住他,張了張口卻還是作了罷,此時有一茶僮過來,“公子,茶泡好了,我推您過去吧”
樂閑看了一眼宣晟沒入空濛煙雲中的身影,輕輕的點了點頭。
輪椅軋著雪地,在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輪印,一陣風吹來,將梅花香氣吹入印中,經久不散。
又一小僮從屋中跑出來,將樂閑手中的暖爐換了一個。
午後飄來一陣雲將太陽遮了,細細的開始下起了雪來,落在臉上混著汗水一下就化了,從臉上流下來,冰涼冰涼的。
宣晟望著前頭的路,濛濛的霧氣中彷彿有一條小道,又彷彿沒有,周圍怪石嶙峋,交錯相排,古松層層疊疊,疏影蒼髯,仿若龍蛇虯 曲,就像是一副活的山水畫,他就像被困在畫中的人。
宣晟迷路了。
宣晟長嘆了一口氣,提氣上躍,踩在樹枝上,抖落了一樹的積雪,舉目四望,驚覺不遠處就是他離開的山齋,他不知是該喜該是該憂,算著時辰,他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
宣晟回到山齋,看見門楣上刻著草玄山齋四個大字,門邊刻著《幽窗小計》中的一幅對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小僮端水走出來,看見宣晟也不覺詫異,反而笑道:“我家公子□□叨你呢,快快請進吧”
這般盛情倒是讓宣晟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聲謝便抬腳進了正屋,一進門就見樂閑正興致勃勃的坐在窗邊看著矮幾上的一個青花白瓷魚缸。
樂閑見他進來,笑著招呼他,“近日偶然得了一條七尾硃砂魚,正愁沒人分享”
宣晟走過去看了,只見瓷白的魚缸中,果然是一條骨肉勻稱,花色鮮明的硃砂魚,最奇的是那燦若雲霞的尾巴,七尾一動仿若天上仙女的織錦。
宣晟看了都忍不住贊嘆,“果然是珍品,傳聞世間魚有兩尾自九尾,只是三尾少,五尾稀,七尾珍,樂兄有福了”
樂閑笑了笑,話中卻有些遺憾,“可惜一直未見過九尾的神品”
宣晟道:“尾數都是硃砂魚的變種,只要不定哪天又生出兩尾了”
樂閑眼中有些驚豔,抬頭看他,“齊公子叫我樂閑就是,隱居山野的粗人罷了,哪能當得起兄字”
宣晟笑道:“若樂閑都算粗人,那世間便沒有雅人了”
過贊了,兩人聊了一會兒,談笑風生間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突然一聲腹中清鳴響起,樂閑這才想起宣晟自醒來還未用飯,於是說了聲怠慢,便叫小僮端了菜飯過來。
宣晟道了謝,看著桌上的素粥,兩碗下肚有些撐卻不飽,嘴中寡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