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其實,特別有錢。”
許星洲說完,觀察了一下姚阿姨的表情——姚阿姨表情似乎非常漂移。
……似乎不太理解,許星洲想。
畢竟大多數人對有錢二字的概念是和他們同一個次元的——而家裡有一個那種規模的上市公司顯然是另一個維度了。有錢人分兩種,只需要對自己和少數人負責的普通有錢人和需要對成千上萬員工和社會負責的企業家,秦渡家裡顯然屬於後者。
“非常、非常有錢,”許星洲認真道:“具體能有錢到什麼地步,我其實也不瞭解——我師兄……就是我男朋友,曾經告訴我,他家的公司在他讀初中的時候上市了。他曾經和我開過玩笑,讓我要分手費的時候朝著九位數要。”
姚阿姨深深地看著她:“……嗯。”
許星洲端起紅茶拿鐵摸了摸,塑膠杯身外凝了一層涼涼的水霧。
“而他本人,”許星洲撓了撓頭:“……雖然我經常吐槽他,罵他是個老狗比。可是他真的很優秀。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學習為人都無可挑剔,玩玩得來,學習也比所有人都強,人生的履歷,當得起金碧輝煌四個字。”
姚阿姨點了點頭,示意許星洲繼續說。
許星洲坐在陽光裡,又微微停頓了一下。她的頭發紮在腦後,脖頸細長,眼睫毛垂著,手指搓揉著柔軟的杯子。
“……可是我,”許星洲低聲道:“姚阿姨,我和路人甲也沒有兩樣。”
許星洲撓了撓頭,自嘲地說:“……不對,也許我還不如他們呢。”
“我從小就沒有家。”
許星洲垂下了腦袋,低聲道:“……我爸媽離婚了,都沒有人要我,從小就有小孩嘲笑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說是因為我不聽話爸媽才離婚的。只有奶奶是愛我的,可是她在我初中的那一年就去世了。”
“我精神一直不健康,”許星洲囁嚅道:“抑鬱症重度發作過三次,最長的一次住院住了半年,最近的一次是今年五月份,我一旦發作,就滿腦子都想著去死……”
姚阿姨怔怔地看著她。
許星洲莞爾道:“阿姨,是不是很神奇?其實我自己有時候都不理解……”
“為什麼我明明這麼喜歡這個世界,我自認為我挺活潑也挺開朗的,”許星洲沙啞道:“……可是卻受了來自死亡的詛咒。”
姚阿姨酸楚地喚道:“……星洲……”
許星洲又撓了撓頭,笑著說:“不過,這個都不重要啦。”
“還是說回我師兄好了,”許星洲笑道:“他對‘師兄’這個稱呼可執著了,說是很有親密的感覺——我不理解,但是叫得也挺順口的。”
“我師兄,和我不一樣,他出生在一個很和睦很溫暖的家庭裡。”
許星洲說著,喝了一口紅茶拿鐵。
“——他的父母對他大撒把,卻也非常愛他。”許星洲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面對那麼多誘惑的家庭呀……所以我真的覺得,他父母應該會是非常美好的人。”
姚阿姨嗯了一聲。
許星洲說:“而我從小到大,最想要的就是那樣的家庭。”
然後許星洲叉起了一小塊三明治
“我從小就想要那樣的家庭,”許星洲低聲道:“……可是我也知道,他的父母沒有任何理由喜歡我。”
姚阿姨難受地道:“星洲……”
許星洲自嘲地說:“我這種人,就算放到我們當地的媒婆堆裡,都是要招嫌棄的。”
姚阿姨似乎隱忍了一下,拿著咖啡說:“星洲,你怎麼會擔心這個呢,你男朋友那麼愛你,我要是你,我根本都不會操心的。”
許星洲笑了起來:“阿姨,你和我好朋友都是一個論據誒。”
“我家雁雁也說,你男朋友愛你不就好了嗎。”許星洲笑得眉眼彎彎地道:“她說只要男朋友站在我這一邊就不會有問題。他既然都說了,肯定會把家裡那邊給的,他讓我別擔心,他家的那邊他會搞定。”
姚阿姨放鬆地道:“嗯……這不就行了嗎?”
“長輩晚輩關系就是這樣的哦,”姚阿姨調皮地笑道:“只要男人能爭氣,那麼所有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啦!我老公就很爭氣。”
許星洲卻說:“……不是的。”
姚阿姨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