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你剛剛就是想著這個?”秦渡憋著笑問:“想著是不是得找個好點的工作,才能配得上師兄?”
那一剎那沉悶雷聲穿過長夜,花園落雨綿長,女孩子踢了拖鞋,赤著兩腳拍了拍地板,那模樣極其幼稚——秦渡那一瞬間甚至能在那姿勢裡,看到小許星洲的影子。
許星洲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有點過於羞恥了。
她有點訥訥地不敢開口,同樣也知道這是個不好答複的問題——它牽扯到無數現實的、瑣碎的,甚至有時過於家長裡短的現狀。
——但是許星洲知道秦渡會回答她。
“對。”許星洲紅著臉說:“就是這個意思。”
秦渡忍著笑道:“行,那師兄知道了。”
然後他又說:“你的疑問我知道了,那我問你一個問題,許星洲,你想做什麼?”
許星洲一愣。
“就……”許星洲立刻慌張地解釋道:“就是畢業就想工作嘛。繼續讀是不可能的了,我對專業也沒有那麼多熱情,我在圖書館遇到一個阿姨,她就很喜歡讀書,我覺得我過不了她那種生活……”
在揹著光的、幾乎化不開的陰影中,秦渡卻搖了搖頭。
“師兄沒問你想不想工作,”秦渡盯著許星洲的眼睛道:“師兄的意思是——星洲,你到底想做什麼?”
許星洲茫然地張了張嘴。
“——我知道你對你的專業不算太熱衷。”秦渡低聲道:“可是師兄想知道的,不是你打算就業或者是做什麼,我想知道——如果拋去‘為了我’這點之外……”
那一剎那,沉重大風刮過沖天的樓宇。
“……許星洲,你原本想做的是什麼。”
——他在大風中,專注地看著許星洲,這樣說道
許星洲連想都不想地脫口而出了四個字:
“——浪跡天涯。”
“哪裡都會去,”許星洲道:“只要能吃飽飯,就不會在意我到底賺多少錢,旅行,風土人情,如果沒有師兄你需要考慮的話,我應該會成為一個自由撰稿人。”
許星洲笑著說:“一旦心血來潮,我就會說走就走,命中註定漂泊又流浪。我可能都不會有存款,但是會去無數地方,也會寫很多不同的東西。”
我會寫下我見到的北極極光、凜冽寒風與雪原。
潘帕斯茫茫草原,天穹下自由的牛與羚羊——我的人生將有雄鷹穿過火焰晚霞,溫柔星辰墜入村莊,海鷗流浪於陽光之下,一切都危險又迷人,猶如我這樣的孤光。
我將寫下它們,也寫下我所遇到的一切。
——許星洲會是穿了裙子的雲。
許星洲笑了笑道說:“師兄,如果沒有你的話……”
“我會把我眼裡的世界,全部都走過一遍。”
秦渡怔怔地看著她。
“說實話,”許星洲揉了揉眼睛,鼻尖紅紅地道:“師兄,這些規劃無論說給誰聽,他們都會覺得我遲早會英年早逝,或者窮得要死,然後在死後手稿拍賣到千萬的價格……”
許星洲又帶著鼻音道:“那時候畢竟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規劃的時候根本不會想這麼多。”
“可是現在,我不想讓師兄擔心……也不想配不上你……”
“……就是說,”許星洲語無倫次地抹著眼睛道:“……我、我就是……想問問……”
雨聲滂沱,天河傾瀉。
女孩子話也沒說完,抹了兩下眼睛,肩膀發抖,在躺椅上縮成了只球。
她那一瞬間,有些無法面對秦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