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做了噩夢。
她慣常夢見惡龍與勇者,她在荊棘遍佈的城堡裡廝殺,猶如迪士尼1959年製作的睡美人一般——可是許星洲這次死死被惡龍踩在了腳底,她手裡的七色花被惡龍撈走,連最後的翻盤機會都沒有了。
許星洲醒來時就覺得眼前發黑,心口疼得發麻,窒息到無以複加。
那是連安定都給不了的睡眠,連阿普唑侖都無法給予的寧靜。
許星洲在屋裡,難受到無意識地撞牆,又把自己好不容易癒合了的額頭上的創口磕開了,她絲毫不覺,眼前發黑,只覺得生的確痛苦。
那些讓她快樂的、讓她感到激情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讓她心動的再也感動不了她,那些令她絕望的卻切實存在於世間。在無邊的絕望之中,許星洲只知道這世界上還剩兩條路。
一條路是跳下去,終結無邊的痛苦。
另一條是,尋找唯一的篝火。
許星洲拽著自己的被子,跌跌撞撞地、摔著跤跑了出去。
秦師兄的房間關著門,許星洲哭著站在他的門前,哭得發抖,連肩膀都發著顫,她怕把秦渡吵醒了,卻無論如何都想鑽到師兄懷裡,因此小小地敲了兩下門。
——那裡沒有噩夢,她想。
孱弱的勇者是打不過惡龍的,但是英雄可以。
許星洲擠著門板跪坐在地,難受得不住發抖,可是那點聲音連蚊子都吵不醒。
……不可以吵醒他,不可以給人添麻煩。
久病床前尚且無孝子,更何況這種虛無縹緲的喜歡——秦渡的喜歡是有前提條件的,許星洲不敢揮霍。
白天一天的好情緒到了晚上便只剩絕望,在濃得化不開的長夜之中,她拼命憋著嗚咽,咬著自己的胳膊不哭出聲,不敢打擾秦渡睡覺,也不敢打擾任何人,只敢像向人類求愛的河流一般,在月光中,蜷縮在心上人的門前。
然而,下一秒——
她所倚靠的門,開了。
許星洲重心失衡,差點摔在地上。
“……”秦渡蹲下來,看著許星洲,沙啞道:“不敢開門?”
許星洲哽咽著、發著抖點頭。
她不敢打擾秦渡的睡眠,更不敢磨滅人們對她的為數不多的愛意。這世上的人們不需要許星洲,那些給她的愛意只是人性的施捨,與消遣用的爆米花電影別無二致。
秦渡嘆了口氣,扯起地上的被單擦許星洲的眼角淚花,那被角黏上了破皮處的血。
許星洲哭得發抖,極度焦慮不安地說:“……抱、抱著睡,好不好。”
秦渡:“好。”
於是秦師兄把許星洲牢牢抱在了懷裡,接著扣住膝彎,把還在發著抖的小師妹穩穩地抱了起來。
“離得這麼遠,”秦渡抱著許星洲,嗓音發啞道:“晚上還要來找師兄抱抱。你是小色鬼嗎。”
許星洲手心都是汗,抓在秦渡身上時一抓一個手印,卻死死地、如同溺水之人拽住船錨一般,拽住他。
“你不敢敲,”
黑夜中繁星漫天,秦渡抵著許星洲的額頭,沙啞道:
“……師兄以後睡覺就不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