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諷刺啊,程雁想。
像許星洲這麼拼命又認真地活著的戰士,心裡居然捆著一頭這樣的怪獸。
誰能想到那個偷偷對程雁說‘我八十歲要去月球蹦迪’,說‘我以後要擁有一顆屬於我的星星’並且把這些神經病一樣的計劃——認真寫進人生計劃書的許星洲,一旦發病,是那麼的想去死呢。
李青青在那頭顫抖地道:“怎、怎麼辦?雁雁,我們要去哪裡找?”
那個失控的她如果捲土重來,要去哪裡找才好?
——答案是,要找江邊,要找大海之畔,要找天臺的角落和沾血的黑暗,那些她會去尋死或是坐著思考死的地方。
程雁過了很久,手指頭都發著抖,拿著聽筒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別急。”
“我去找、找找人。”
…………
……
江浙晚春又潮又濕,夜晚時又帶著一股罩子裡般的悶。
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落地窗外,城市萬家燈火連綿。
三十多層的oft窗映著整個城市,陳博濤坐在沙發上晃著自己的馬克杯,半天醉眼惺忪道:“……老秦,你還在呢?”
秦渡赤腳坐在地毯上,頭發蓬亂,半天也沒說話。
“……不就是個兩條腿的小姑娘嗎。”陳博濤漫不經心道:“長得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沒有,別消沉了。哥們下週帶你去什麼吧裡看看?你就算想找三條腿的我都能給你找出來。”
秦渡仍是不說話。
陳博濤又出餿主意道:“找個比她漂亮的你帶去她面前轉轉也行。”
空氣中沉默了很久,秦渡終於啞著嗓子開了口。
“——你再給我提一句她的事情試試。”
陳博濤:“……”
窗外的雨沙沙地落下,長夜被路燈映亮。
“我他媽的……”秦渡的面孔攏在黑暗裡,那黑暗裡難以分辨他的表情,他道:“這輩子都沒遇上過這種……”
陳博濤應道:“我知道。”
“……我哪裡對不起她?我對上她連碰都不敢碰,我怕她在我車上餓,”秦渡沙啞道:“在車上備零食;我看到她離我不遠,拎著包跑了兩公裡去外灘找她。”
秦渡的聲音帶著難言的憤怒。
“——我週一起一大早去蹭他們的課,”秦渡暴躁地說:“我——”
陳博濤說:“好了老秦,別說了。”
秦渡崩潰地道:“媽的,媽的——許星洲——”
他幾乎說不下去,陳博濤坐在他的身邊,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秦渡眼眶通紅,猶如困獸,氣得發抖。陳博濤無從安慰起,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猶如秦渡在他青春期時安慰看到肖然交往第一個男朋友的他一般。
秦渡喝了不少酒,眼睛因酒精浮出點兒血絲,盯著手機螢幕,半天暴怒又絕望道:
“——最後,她就這麼羞辱我。”
陳博濤問:“……怎麼羞辱?”
秦渡暴怒反問:“操你媽你說呢?”
陳博濤誠實地道:“……是、是挺過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