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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映亮廣闊平原和荒涼的施工地,程爸爸拉著程雁的行李箱,高鐵站到達口外全是黃牛和開黑出租的,還有發小傳單的。
程雁鑽進小轎車,她父母坐在前排,他們一起回家。
“……星洲應該挺羨慕我的吧,”程雁茫然道:“我還能回家,可她暑假都不打算回來了的。”
“其實我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在這裡也沒有家。”
程媽媽不平地說:“覺得自己有家才怪了。她爸媽那都是什麼人啊?我每次想起來都生氣,哪有那樣為人父母的?”
“星洲她媽還要再婚呢。”程爸爸漫不經心地道:“第三次了吧?是不是這幾天就要辦婚禮了?”
程雁想起許星洲的媽媽,嗯了一聲。
程爸爸說:“他爸也是厲害。初中的時候,嗯,星洲一說不想去他家住,就真的不勸了——說白了還是覺得星洲是個拖油瓶,她一提就順坡下驢唄。”
程雁看了看自己的手機,螢幕上是許星洲發的微信,說自己到宿舍了。
程爸爸一談那對父母,仍是不平個沒完,在前頭滔滔不絕地罵那倆人不配為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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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前夫妻確實是夠倒人胃口,程雁想。
在孩子五六歲的時候鬧離婚,誰都不要那個懵懂而幼稚的許星洲,為了不要撫養權甚至差點鬧上法庭。
——那就是許星洲第一次發病的契機。
五六歲的小姑娘,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被任何人所愛,連父母都不愛她。小小的許星洲連世界都坍塌了。
——程雁至今不理解那對夫妻,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都不想要那個小女兒。
程雁理智上明白那是因為自私。畢竟每個人都怕耽誤了自己的人生——可是在生下孩子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考慮到,孩子就是自己的責任呢?
那時候的程雁也只是小小一隻,不懂他們之間的彎彎繞,只後來聽父母聊天時提過,星洲的父親有些重男輕女,不想要女兒,想要兒子——而那時候計生政策還沒放開,他拖著星洲這個拖油瓶的話連物件都不好找。
而星洲的母親,她離婚後就立刻閃婚——應該是婚內出軌,因此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要女兒。
那對夫妻離婚時天天吵天天鬧。程爸爸說過,那對夫妻當著孩子的面就罵得極其難聽,什麼野種什麼不知是誰生的,什麼驢xx的,什麼你不要我就把她從樓下推下去……
那段鬧劇持續得曠日持久,最後還是病癒出院的許星洲的奶奶出面,對那兩個人說這個孩子我來養,然後直接把許星洲領回了自己家。
——那時候許星洲的病已經頗為嚴重,甚至都有些自閉,成天成日地不說話。
而她奶奶是個風風火火的老太,聲音洪亮,乃是街坊鄰居之間吵架的頭把好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她其實也沒受過什麼教育,也不曉得抑鬱是什麼,但至少知道得了病就得去治,而她的小孫女非常難過。
許星洲的奶奶悉心照顧那時候不過六歲的許星洲——她足足照顧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將小許星洲從懸崖邊緣拉了回來。
許星洲跟著她奶奶生活這麼多年,其實沾了不少這位老人的壞毛病,譬如牙尖嘴利,譬如吃喝嫖賭……程雁搓麻將打牌從來不是許星洲的對手,這個辣雞甚至還會出千,連出千的手藝都是跟她奶奶學的。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那個老人真的非常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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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雁望著外面連片田野和細柳,想到許星洲她奶奶,忍不住就開始笑。
夜風習習,程雁和她父母坐在一輛車裡,程媽媽開啟手機看了幾眼,突然“哎喲”一聲。
程爸爸一愣:“老婆你這是咋了?”
“這……”程媽媽語無倫次道:“星洲他媽這人到底啥毛病啊?她不是打算後天趕著五一的場子結婚的麼?我記得婚宴都訂了吧——”
程爸爸開著車,一頭霧水:“哈?我其實不太清楚……”
“婚宴定了,她今晚跑了?”程媽媽難以置信地說:“——跑去上海了!今晚的票,她能去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