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辯解,簡直是放屁一般。
許星洲眯起眼睛,劈手一指高架下頭,道:“——我把秦渡從車裡拽出來,當著我的面和你們吹水。我收過他一分錢我從這裡跳下去,沒收過的話我也不要你們的命,你們就把剛剛攻擊我的話一字一句說給秦渡聽聽看。”
這群人霎時靜了,連那個人都沒膽量將話說完。
——居然連這種時候,都得把秦渡拉出來。
許星洲望著所有人,突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這裡的這一群人,沒有哪怕一個是她得罪得起的,許星洲想。
在座的無論哪個人動動手指頭,都能讓許星洲的日子極其不好過。他們有可能會卡住她來之不易的實習機會,也有可能卡學位證,如果以後許星洲想留在本地發展,更是絕不能繼續懟下去了。
……只能進行到這裡為止,多了絕對不行了。
許星洲下決定的瞬間,從未如此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與他們、與秦渡的階級差距。
這些人能肆無忌憚地用‘拜金’和‘包養’侮辱許星洲,卻天然地擁有著煊赫的家世與地位,他們用這兩樣可怕的、山嶽一樣無法反抗的東西死死克住她,讓她連下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口。
——可是,他們都怕秦渡。
許星洲一個月兩千來塊生活費,住在學校宿舍,目前最大的苦惱是下個月九號花唄還款。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家,同理沒有後盾,只有□□般的心理疾病。
她和這些公子哥兒如同雲泥,與秦渡的地位可能是如隔天地。
許星洲想得出神,一不小心松開了手,那把小傘猶如個破爛漏鬥,瞬間被吹向了漆黑的、驚濤翻湧的汪洋。
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
頃刻之間,沒了傘的許星洲就被淋得透濕,茸茸的頭發耷拉了下去,像一隻被從水裡撈出的、蔫蔫的貓咪。
許星洲開門進來時,秦渡正在嚼口香糖,車裡頭換過氣,煙味兒很淡,幾不可聞。
許星洲淋成了一隻落湯雞,哆嗦著鑽進了車裡。
“你傘呢?”秦渡將口香糖吐了,不解地問:“怎麼淋成這樣?”
許星洲帶著一點輕微的鼻音,輕聲說:“……風太大,把我的傘吹跑了,抱歉弄濕了你的外套。”
秦渡哼了一聲。
“你弄髒了你洗,”他故意說:“師兄不穿雨淋過的衣服。”
許星洲點了點頭,順從地將外套脫了,抱在了懷裡。
秦渡:“……”
總之她進來之後就坐在了副駕上,外頭風夾著暴雨噼裡啪啦地砸上擋風玻璃。
秦渡問:“……凍感冒了?”
許星洲搖了搖頭。
“困了是不是?太晚了,師兄送你回宿舍,”秦渡嘆了口氣,道:“怕的話可以抓師兄的袖子。”
那個女孩想著年輕公爵的自由與浪蕩,想著他腳下的一切,想著他與生俱來的光環。她想著荒涼山崖上的鳳尾鵑,想著狂風暴雨與拂過面孔的、春夜的風。
——她想起墜在石板上的山櫻。
可是美好的歲月下,隱藏著難以調和的、尖銳的矛盾。
這些矛盾沉睡許久,卻在這個夜裡被猛地撕開,血淋淋地擺在了許星洲的面前。
空調緩慢的氣流聲中,許星洲冷淡地說:
“——不了,我不要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