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蘇扇還未醒。金軍及叛軍兵臨城下,京城將士的噩夢,從這一刻開始。
江堯之和李林浴血奮戰,然而敵軍人數太多,彷彿用血肉做成了一把劍,這把劍捅破了京城城牆,終於在黑夜過後的淩晨,京城北門……破了。
三日了,快整整三日了,京城百姓、大夏皇帝、乃至朝堂上下,默默計算著日子。可他們清楚,西北常寧軍來迴路途如此遙遠,便是再快的軍隊前行速度,也不可能在三日內來回。
江堯之和李林帶著倖存的將士退至皇宮,幹脆以皇宮圍牆為最後的防線。
江堯之吩咐屬下:“把臨安侯府親眷護送入宮,馬上!”
臨安侯府所在的街道已經淪陷了,包圍的倒不是宣王的兵馬,而是金軍,一位校尉模樣計程車兵前來捉拿臨安侯府人,提聲說:“臨安侯府,若不開門,休怪我們自己動手。”
杏白在門內,手放在身側佩劍上。
身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一人走來,說:“開門吧。”
杏白微怔,露出了半信半疑之色,猶疑不決。葛弘文於是親自上前,開啟了臨安侯府的門,金軍士兵正要沖入,葛弘文忽然一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他說:“諸位,侯府內都是無辜百姓,上天垂憐,勿多造殺孽,網開一面,莫要進來了。”
校尉冷道:“不可以,我們正在追查刺殺神威大將軍的兇手和為人救走的俘虜陶玄。”
葛弘文嘆了口氣,道:“那好吧,我是侯府夫人的哥哥葛弘文,臨安侯是我妹夫,諸位把我帶走,若是他處沒有,再用我做人質,來查探如何?”
校尉震懾於臨安侯之名,也不敢太放肆,見他身份相關,氣質華貴,一定舉足輕重,便揮手說:“把人帶走。”
沉重的大門再度合上,杏白松了口氣,再回過頭,夜桃推著輪椅過來,蘇扇因為身體過於虛弱難以行走,坐在輪椅裡,慢慢的轉頭看過來,她的面色蒼白而平靜,眼瞳一如既往的澄澈幹淨,卻多了那麼一絲平靜淡然。
她問:“第幾天了?”
夜桃回道:“第三天了。”
蘇扇說:“帶我去城門。”
夜桃忙道:“夫人不可以啊!城門那麼危險,你身體如此虛弱如何再去冒險?”
江堯之派來的侍衛趕到,說:“京城淪陷,江小將軍請侯夫人入宮。”
蘇扇扭頭道:“我不去,我哪裡都不去,我就在這裡,等他。”
京城皇宮一戰,幾乎耗盡了江堯之最後的精力,內宮已經亂做了一團,有多亂他已經可以想象,皇宮四處大火燃燒,天幹物燥,火勢蔓延極快。
耳邊號角聲響起,大夏皇旗墜落在地,江堯之藉著□□支撐身體,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三日期滿,城破了,大夏……完了。
而天邊灰塵大起,無數戰馬從西北方向狂奔而來。
雲沉已是兩天一夜不休不眠,全憑一口氣撐著,鬢發染灰,臉上更是灰頭土臉,眼中滿是血絲,薄唇幹裂,他俯身駕馬,臨近京城,他抬起頭。
城牆之上,沒有那個身影。
馬蹄之下,遍佈屍體,已經分不清楚是誰家的了。
雲沉靠近張明瑞,聲音暗啞:“東門入城,直奔皇宮,凡袞州叛軍、金軍一律格殺勿論,人頭多者重賞!”
金軍分散在京城各處,連續徵戰至此已是極其勞累,又聽聞乃是西北境的常寧軍,頓時聞風喪膽,常寧軍入城,便如狂風席捲所向披靡。
皇宮已是混亂不堪,皇帝及皇後娘娘、眾位大臣、皇親國戚都躲在太和殿內,太和殿作為最後一個安居所,守在殿前的李林拼死防守,眼見殿內就要破開時,雲沉終於帶兵到了。
皇帝安然無恙,雲沉將其餘各處交予張明瑞,連太和殿殿門都沒進去,忽然調轉馬頭,往臨安侯府趕去。
城牆上沒有,太和殿內也沒有,京城他處都已經淪陷,那她……
不會的,他安慰自己說,小白兔在遇到危險也會露出爪子咬人的,況且他這麼惜命愛護羽毛的心上人還這麼厲害。
武功蓋世,能絕處逢生,能起死回生,化險為夷。
臨安侯府的街道安安靜靜,馬蹄聲急促,馬鳴尖銳,他飛掠下馬,侯門忽然開啟,他風塵僕僕,滿面風霜,一路並未停留,直往大廳而去,卻遲遲沒有她撲到他懷裡。
她坐在他時常坐著的輪椅上,面色蒼白,嘴角帶笑,眼中都是溫柔欣喜之色。
他心髒忽然疼的厲害。
不該先去皇宮的。皇帝死了又如何,是誰坐上皇位又如何,左右大夏還是這個大夏,只有這一個人,才是他心尖上的人。
他走近了,蘇扇忽然站起撲進了他的懷裡,抱著他的腰,冰冷染血髒汙的盔甲也沒嫌棄,笑著親了親他的唇角,“我很好,侯爺,我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