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瞬,彷彿許久,京城北門,最先遭到了敵襲。還沒結束,緊接著,匡開波帶著自己的兵馬,也動了。
京城內已經混亂成了一團,百姓在家中如坐針氈,皇宮內皇帝也是焦急萬分,六部尚書都在商議,說來說去,都是枉然。
蘇扇坐在侯府。
國破又如何,她記事起就是個孤兒,被師父帶在身邊,走南闖北,金國也見過。與雲家對大夏的世代忠心相比,她實在沒什麼國家觀念。
不過城池一破,僅憑她一人之力,保住侯府還是有點難度。
若是沒能保住侯府,皇宮也破了,皇帝死了,李睿死了呢?
常寧軍慢了一步,趕回來時,皇室都死光了,該怎麼辦?
夜桃在一旁面露擔憂,看著蘇扇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疼惜,忍不住道:“夫人,我們要不去東宮吧,江小將軍都說了,皇宮比這兒安全。”
蘇扇看了她一眼,知道夜桃是真的擔心自己,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道:“沒事,你去看看我娘,讓她放心。”
她話音剛落,傳訊息的侍衛趕來,跪地道:“夫人,戰事停了。”
蘇扇皺眉:“怎麼了?”
侍衛道:“陶先生去了北門,說若是宣王想洩憤,他可以拿自己的命換京城一個時辰。”
蘇扇全身一怔,反應了好片刻,連自己身懷武功也不想掩飾,直接提著內力,飛掠至房頂,一路往北門而去。
京城北門在夾攻下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匡開波和宣王騎在馬匹上,率領的大軍退後三百步,北門大開,一人手無寸鐵、單槍匹馬緩慢而堅定地朝敵軍走去。
終於趕到的李林對身上沾染了血汙的江堯之說:“素聞太子殿下身邊的謀士、陶先生之名,竟不知有如此膽色,若是習武練功,必是我大夏將士中的一員啊。”
他話音剛落,一聲尖銳的聲音伴隨著內力傳入眾人耳中:“陶玄,你給我站住——”
剛走出城門不遠的陶玄也愣了,他轉過頭,一路提著內力的蘇扇落在城牆上,微微喘著氣,在江堯之眼裡那就是半隻腳都快跨出城牆的臨安侯夫人,嚇得冷汗刷的就下來了。
軍中有個習慣,哪怕自己死,兄弟的老婆也一定要是安安全全的。
江堯之也不顧男女有別,拉住她的胳膊:“侯夫人,此處危險,你怎麼跑來了?!”
蘇扇沒理他,看著城牆下的陶玄,提聲說:“將士浴血奮戰,難道你就如此不惜命嗎?陶玄,我命令你,立刻,馬上,給我滾回來!”
她最後一句話言辭粗魯,完全不像京城貴女該說出口的話,一時眾人都驚呆了。
匡開波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眼神,“城牆上乃是哪位大夏人?”
蘇扇道:“此處臨安侯正室,如何?”
這麼明白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匡開波還是第一次開皇室見這樣奔放直白的女子,竟然還是雲家的,心中也是贊嘆,道:“雲家世代出驚才絕豔之輩,沒想到侯夫人也是如此令人驚奇。”
他話音一落,忽然抽箭抬弓,一支箭蓄積了力量,破口往陶玄射去!
陶玄瞳孔一縮,腳下半分動彈不得,猛地閉上了眼睛。
三尺距離,那支箭忽然被另外一支給截住,歪頭射入了地面。
江堯之、李林:“……”
蘇扇被弓弦震得雙手發麻,把長弓塞回江堯之懷裡,還道了聲謝,往下皺眉說:“陶玄,你還不回來?”
陶玄微微動了下發軟的腿,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回頭對蘇扇低頭行了個禮,道:“多謝侯夫人好意,陶某最初所為名利,最後所為天下。其他無需多說,但求問心無愧,命中已無其他牽掛,只求侯爺照看好長空。”
蘇扇咬牙切齒,看著他一步又一步走向敵軍,整個身體都快傾出了城牆,江堯之無比擔心的拉著她的胳膊。
大軍撤去,他們有一個時辰喘息的時間。
暮色四合,天色昏暗,氣氛隨著夜色壓抑了許多。
江堯之包紮好了傷口,還特意來臨安侯府找蘇扇,被對方留下來吃了一頓晚餐,等只有蘇扇和他時,他才得空問:“侯夫人身懷絕技,我竟不知。”
蘇扇手裡握著茶盞,道:“侯爺知道,不用疑心我。”
江堯之看了她半晌,卻聽蘇扇說:“即便陶玄換了一個時辰,京城也守不住多久。若是常寧軍趕不及,城池破了,皇帝駕崩,太子身死,李氏死絕,常寧軍才回來……”
李氏無後人,皇帝他立。
江堯之一怔,道:“不會!雲沉他不會這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