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虞趕在宵禁前回了晉王府。
除去幾個箱籠外,她手裡捧著一隻花盆, 裡頭正是將將發芽的那株虞美人, 而身後連翹手中則捧著一隻魚缸,裡頭遊曳著三條形態各異的金魚兒。
彷彿去歲嫁進這晉王府時, 帶著她養的花兒和魚兒。
晉王府管家欣喜地出來迎, 趕忙吩咐小廝接過她手中的花盆。蘇虞將之遞了過去, 叮囑了句:“小心些。”那小廝連忙應下。
蘇虞一面往府裡走,一面四處望了望, 夜色已然潑了下來,燈籠點點,四下瞧不大清。她淡聲問:“王爺呢?”
管家支吾道:“王爺午時出了府, 至今未歸……”
蘇虞輕皺了下眉。已是宵禁, 各處坊市皆閉了……他能去哪?不過想來他是隨身戴著金魚袋的吧, 出示金魚符便也能暢通無阻了。
蘇虞斂眸。他委實是被她氣得不輕吧。她問:“無人跟著他出府嗎?也不曾告知你們他去了哪裡?”
管家答:“王爺不讓人跟著,一句話也沒留就走了……”
蘇虞腳步頓了頓,又提步走進屋內。屋內燃著燭, 空無一人,一片寂靜。她擺手吩咐人皆退下, 獨留她自己一人。
她提步走至案幾前, 藉著昏黃的燭光, 瞧見那案上擱著一幅畫。她湊近了看,畫上乃是一嬌俏可人的垂髫小娘子, 巧笑倩兮, 眉眼靈動。
約莫只有四、五歲的樣子, 穿著菱花小襖,站在雪地裡,身後是風雪呼嘯。
蘇虞瞧著瞧著,忽然覺得這小娘子十分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她自是認出了此畫出自秦汜之手。可他畫一個垂髫小娘子做甚?
蘇虞輕蹙眉,偶然掀起這張畫,便瞧見底下還有一張畫。
底下這張畫的則是一宮裝女子坐於案幾前,眉眼透著若有若無的疏離冷淡。案幾上擺滿了玉盤珍饈、瓊珍玉釀,女子背後是重重宮殿。
蘇虞眉心一緊。只瞧一眼,便認出這畫中正是前世入宮為妃的自己。
再往下翻,又是另一幅畫:女子梳著婦人髻,面朝窗外坐著,只瞧得見一抹清瘦的背影。窗子只開了淺淺一條縫,窗內燒著炭火,窗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蘇虞眨了眨眼,又往下翻了翻,一疊的畫,畫中人皆是一女子――亦或者說,皆是她。
她重又翻回最面上那張,垂髫小娘子與後頭幾張梳著婦人髻的自己,眉眼出奇地相似。
蘇虞恍然明白那個在雪地裡笑得燦爛的小娘子便是她自己。可秦汜如何知道她垂髫之年是何模樣?他們幼時便見過嗎?
蘇虞垂著眼,心裡酸酸澀澀,半晌,她重又一幅幅賞那一疊畫。發現唯有最後一張畫上提了幾個字――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
久等不見其歸,蘇虞趴在案幾上睡著了。
神思恍恍惚惚墜進漫天大雪裡,被冬日裡呼嘯的寒風吹得暈頭轉向。
忽聞陣陣號角聲,恍惚意識到這是軍營。再一眨眼,便瞧見軍營糧倉中,一垂髫小娘子站在一少年郎君前。
那少年埋首臂間,身子微顫,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在哭。小娘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忽然橫眉瞪眼,裝模作樣地嘲諷起那小郎君。少年怔忡抬頭,一雙桃花眼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