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開了春,虞昭容晉了妃位。她把年幼的七皇子秦淮養在了膝下。
七皇子的生母是難産死去的徐寶林, 也是秦汜生母徐妃庶出的妹妹。
秦汜把徐采薇安插進宮本不過是隨手一舉。他頭一次在倚紅院裡點姑娘, 便點到了自己的親姨母。
當真是膈應。索性把她扔進宮裡去端看父皇的反應, 意料之中的寵了些日子便拋之腦後了。
徐寶林留下一子死了,秦汜聽聞訊息心中也毫無波瀾, 路是她自己選的。至於多出來的這麼一個親弟弟, 秦汜說不出是何感受。
太後召秦汜進宮和鄭家九娘相看相看的時候, 秦汜在興慶宮裡見過虞妃――她抱著襁褓裡的七弟,安靜地坐在一邊。
秦汜聽著張太後誇贊鄭月笙賢良淑德,面上噙著笑聽得專注, 暗地裡卻在偷偷打量坐在另一頭的虞妃。
她當真是極美的, 美得出挑又別有韻味,只半張側臉便叫他看出了神。
“王爺在瞧什麼?”鄭月笙柔著聲問。
秦汜驀然回神,這才發覺自己臉都往那邊偏過去了。張太後的話頓了,虞妃聞聲也抬頭看了過來。
秦汜不經意間和她對視了一瞬。極清冷的一眼, 半分情緒也無。
他有些慌亂地收回目光, 轉頭看見正等著他答話的鄭月笙, 遂信口胡謅了句:“瞧七弟不多時不見, 又長大了些許。”
話落, 張太後和鄭月笙如何反應他已不顧了, 餘光裡瞧見虞妃又低了頭, 安靜地看著懷裡的嬰孩兒。
旁人眼裡看來她對這孩子是頂好的, 秦汜卻瞧不出她對七弟有半分感情。她看七弟的眸光, 就好像幼年時母親看他的目光。
旁人眼裡瞧著她是極安分的, 安安靜靜地養著個不受寵的皇子,不爭不搶,偏偏就惹得皇帝喜歡,連帶著七皇子都被嘉元帝多注意了幾分。
可秦汜知道,她面上安分,私底下已經開始給崔皇後使各種絆子,甚至在暗地裡查探寧國公通敵叛國一案背後的隱情。
不過都是手段罷了,只不過她的手段比宮裡頭爭紅眼的女人們更加高明些。就好像他秦汜一直扮著庸庸之輩,無人知曉他曾發瘋地覬覦那金鑾座,無人相信太子被廢一事是他在其後推波助瀾。
秦汜有些欣賞她,欣賞之餘又覺得難受。她本不應該是這般模樣的,若她的父親兄長仍好好的活著,她決計不會是這個樣子。
瞧她和鄭家九娘差不多大,卻是天差地別。她在皇宮裡孑然一身、如履薄冰,眼下費盡心思扮作一個母親,而鄭九娘此刻正一臉嬌羞地期盼嫁入晉王府。
秦汜終究還是應下了這門婚事。太後親賜的婚,他能不應嗎?他這些年好不容易才在皇帝和太後面前博得了些好感,一門婚事便毀掉了可得不償失。
他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又不曾有心上人,娶誰不是娶?若娶了鄭月笙能讓太後更高興些,豈不是更好?
再來他近日想七想八的,一得閑腦子裡便浮現出虞妃的倩影。他一皇子,成日裡惦記著自己父親的寵妃像什麼話?
娶了妻後便定下心來吧。
他是當真想過要待鄭月笙好,可她未免做得也太出格了些。新婚前夜,跑去私會情郎,口口聲聲地哭訴,像是他秦汜棒打鴛鴦。
當他是軟柿子好捏的嗎?
他不過把她晾了幾日,她便進宮去跟太後抱怨。
秦汜徹底對她失望,捏著她的把柄威脅她安分地做好一個晉王妃的殼子。太後不是想看他們夫妻恩愛嗎,那便演給她看好了,殼子裡頭是什麼樣無人管的著他。
只是免不得要和鄭月笙朝夕相處,而鄭月笙被他冷落了這麼些年月,越發的尖酸刻薄起來,另他不喜。
偶爾拿出那件鬥篷瞧一瞧,便又惦記起宮裡的那個女人。
明知荒唐,卻仍忍不住惦記。暗地裡看著她一路往上爬,變得心狠手辣,竟覺得心疼。
他毀了她的家,毀了她大半輩子,她卻還曾給他母親燒過紙錢。他分不清心裡是愧是疼,還是其他的甚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