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的條件自是比不上王府,蘇虞將就著在房中用了些飯, 洗漱過後便上榻歇息了。
夜裡她在榻上眠, 蟬衣鋪蓋睡在她榻邊, 房門外頭是輪著值班的護衛。
連著趕了兩日的路了,蘇虞一身骨頭都快被顛散架了,委實是疲憊得緊, 上榻沒多久便睡著了。她以為她在這陌生的小地方睡不安生, 不曾想累極了, 哪都能睡。
夜裡睡著, 恍惚夢見父親和秦汜的身影, 遙遙地在前方, 好像怎麼追也追不上。她再一仔細看, 那兩個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她在夢裡跑得筋疲力竭,腳下的路無限延伸, 終於忍不住失聲喊了出來:“阿爺!夫君!”
意識模糊了一瞬,夢境現實交錯, 那兩聲呼喚穿透了夢境, 在夜色裡靈州城的一家小客棧中化為兩聲細細的呢喃。
聲音很輕, 並未吵醒榻邊沉睡的蟬衣, 也並未驚動門外的護衛,去驚嚇到了兩只賊。
蘇虞半夢半醒間,恍恍惚惚聽到一陣窸窸窣窣。她頭痛欲裂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便看見一黑巾蒙面之人正拿著一把刀虛虛架在她脖頸處。
蘇虞猛然清醒過來, 此刻再閉眼裝睡已經來不及了, 心中暗惱自己太過大意,睡得太沉。
那蒙面人見她睜眼,手中刀晃了晃,轉頭對著背後低聲吼了句:“這小娘們醒了!”
蘇虞垂著眸往他對著的方向看去,便見又一蒙面人在牆角胡亂翻找她隨行帶的箱籠。
那蒙面人聽聞同伴的吼聲,怔了一下,手上動作一頓。
蘇虞視線又偏了偏,便見大開的窗戶,月光和風一齊湧了進來。
這賊原是從窗戶裡爬進來的。
蘇虞收回視線,轉而盯著那在她下頜處不住亂晃的匕首,心裡卻漸漸安定了些許。
這賊人倒是比她還害怕得多。
想來不過是劫財的盜賊罷了,謀財而不敢害命,與京城那邊無甚幹系。
蘇虞躺著不動,盤算著若猛地發出聲響引門外的護衛進來制服這人,她有多大的把握避開或是奪過這賊人手中的匕首。
正盤算著,忽看見那角落裡賊人手中有什麼在閃,她眯著眼細瞧,月光恰恰照在其上,蘇虞認出來是一枚玉佩。
她箱籠裡應不止一塊玉佩,但眼下瞧不起到底是哪一塊,她淡淡開口道:“你可知你手中拿的是什麼?”
蒙面人見她在刀光下如此淡定,著實吃了一驚,心裡不免更慌了。
另一個聞言,低頭去看手中的玉佩。暗想:果然是好玉,定能賣個好價錢。他伸手摩挲一下,上頭似乎刻了字,遂對著外頭的光瞧――奈何他字識得不多,認不出來。
蘇虞嘴角勾起一個冷冽的笑,道:“那是禦賜的東西,你當都當不出去。”
“禦……禦賜?!”那匕首又顫了顫。
蘇虞涼聲道:“你最好拿穩了,傷我半寸,你二人便無法豎著離開這客棧。”
“……就憑你這麼個小娘們?”那賊話語間底氣都不足了。
眼下分明是他握著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言語神態間卻好像身份反置了,氣勢淩厲迫人。
蘇虞淡淡道:“當然不是,只要我一聲令下,自會有人進來收拾你們。”她說著頓了頓,又道,“我給你們一盞茶的功夫,拿了東西速速退去,我便當今夜之事不曾發生,再不追究,玉佩留下,那些銀錢首飾便當我送你們的吧。”
兩賊人對視一眼,心頭皆是頓感不妙,拿刀的那個握著刀不敢松,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這話聲音有些大,驚醒了榻邊鋪蓋上安眠的蟬衣。
蟬衣驚醒之下,見此場景魂兒都丟了一半,忍不住驚呼一聲:“王妃!”
她這一喊,連著外頭的護衛也被驚動,叩門問了句:“王妃,可是出什麼事兒了?需要屬下幫忙嗎?”
蘇虞睜著眼看著那刀,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