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內, 太後令下, 立時有宦官自內殿而出。
那宦官在張太後跟前服侍已久,見慣了風雨的,饒是他,也被今兒這一遭給弄懵了。
他是近前服侍的,最是清楚主子的一應事務。張太後這些日子以來最熱衷的事兒便是撮合晉王爺和鄭家九娘了,變著法地把這二位湊對兒,他還時不時出幾個主意,獻計討太後歡心呢。
這線還沒牽牢呢,說掐就掐了?
大抵是委實被鄭九娘今兒這一通無理取鬧、不識抬舉給氣著了吧。
那宦官一面搖頭嘆氣,一面往外間走,太後吩咐他去把晉王爺和蘇家三娘喚過來聽旨呢。
之前瞧太後那架勢, 內務府怕是都已經提前擬好了賜婚的懿旨, 誰想這突然就換了個人呢?
宦官甫一出來, 便瞧見外間裡立著的貌美小娘子, 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立馬用尖細的嗓子道:“喲,蘇三娘在這兒呢?可趕巧了,太後召您進去聽旨。”
蘇虞聞聲回神,抬頭對上那宦官略顯複雜的目光。
蘇虞:“……”
她怎麼覺得這宦官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撿漏的?
她勉強笑了笑, 正欲開口之時, 秦汜自她身後進來了。
那宦官心下一喜, 暗道這差事也太輕鬆了些, 本是個跑腿的活兒, 誰想連興慶宮都沒出呢, 兩位正主就自個兒現身了。
晉王爺是太後先前便命人召來的,大抵是以為晉王爺私底下欺負鄭家九娘了,遂讓晉王爺過來理論理論,可誰想這人還沒到,事情就已成定局了呢?
他想著,上前一步正欲張口,不料被晉王爺搶先一步——
“孫公公,你的靴子上有一片茶葉。”
那宦官話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秦汜偏頭問蘇虞:“發生了何事?”
蘇虞僵著笑,搖了搖頭。
孫公公回神,連忙低眉順耳道:“晉王爺,太後請您進殿,有旨要宣。”
秦汜挑眉,微頷首,提步進殿。
蘇虞怔了會兒,才跟上去。
秦汜察覺到回頭,問:“這旨你也要聽?”
蘇虞笑笑不言,垂眸斂下複雜的眸光。
若是按她想的那樣,依太後那話的意思,這旨她不光要聽,還得接呢。
真是莫名其妙。
她正瞧著熱鬧呢,怎麼就把自己給瞧進去了?
二人進了內殿,太後已經喝上了新沏好的茶,坐在上首悠哉悠哉地品茶,其下首鄭月笙正伏在地上抽抽噎噎。
蘇虞暗自驚嘆張太後收斂脾氣的功力。前腳還在摔杯子,後腳就能坐下來慢慢喝茶了。
那適才的沖動之語也能收回去吧?
秦汜瞧見殿內這情形,心中微動。
張太後見他二人進來,一一行過禮後,便站在一處靜等她發話。
她抬眸睨了眼伏地哽咽著的鄭月笙,又轉頭視線在秦汜和蘇虞之間直接晃了一圈。
片刻之後,她收回視線,低頭又抿了口茶。
半晌,發了話:“養元,擬旨。”
孫養元立馬應了聲“是”,拿著個空卷軸上前,靜待張太後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