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那人沿著她原來的方向走過,又在前方不遠處停下,蘇虞靠著樹,屏著呼吸一動不動。
樹林很靜,那頭傳來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
“何事?”毫無溫度的男聲率先入耳。
蘇虞一驚。
那頭靜默一會兒才有人接茬:“王爺……我不想進宮了,你讓我回去吧……”
蘇虞眼皮子狠狠一跳,這下可讓她逮著秦汜和徐采薇之間的秘密了。
那頭秦汜皺眉,冷聲道:“從一開始便告訴你沒有反悔的餘地。”
“……王爺。”徐采薇聲音裡滿是哀求。
秦汜卻毫不動容,聲線越發涼下來:“記好你該做的,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往後在宮裡,你我二人便當做從未相識,切不可有絲毫露餡。”
蘇虞在黑暗中眯起眼睛。
徐采薇張口正欲說些什麼,忽見秦汜猛地轉身朝身後不遠處的那棵樹飛奔過去,架勢淩人。
那頭的蘇虞察覺到動靜,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她立馬朝反方向跑去。
未跑出幾步,鬥篷的帽子脫落,耳後的風聲愈發分明,她自知無法逃脫,遂猛地轉身拔下頭發上的簪子,朝那人刺過去。
正慶幸簪尖抵住了那人的心口,泛著涼意的刀光已吻上她的脖頸。
蘇虞心跳停止了一瞬。
長簪拔下,一頭青絲散落下來,晚風將之吹起,遮住了她半張臉龐,卻遮不住慌亂。
她握簪的右手微微地顫抖,下意識蜷了蜷左手,發現左手手心還捏著個葡萄,早已被她捏爛,汁水沁出,糊了她一手。
蘇虞盡力平穩著呼吸。
蘇太後呀蘇太後,你可曾想過這個曾與你同床共枕度春宵的男人,有朝一日會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秦汜在黑暗中藉著稀薄的月光瞧了半晌才瞧出這個膽大包天的偷聽者的身份。
他用刀面摩挲了一下少女光滑細嫩的肩頸,蘇虞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卻毫不示弱地用力頂了頂簪子。
可她再用力也只不過刺破了秦汜一層外衣,連裡衣都未刺到,遑論血肉?但她卻彷彿已經感受到脖頸處刀尖劃破面板傳來的刺痛感。
秦汜這是在警告她,她這小小一隻簪子威脅不到他,但他的匕首卻能在頃刻間了結她的性命。
她還不曾看見蘇家安穩地度過劫難,還不曾看見兄長娶妻,她怎麼能死?
蘇虞心裡頭思緒翻滾。
不,這人決計不敢在大明宮內,在太後壽宴之時殺人滅口。不然他如何對寧國公府交代?何況就算只是傷了她,他也無法獨善其身。
蘇虞睜大眼狠狠地將他瞪住,一雙眸子在月色裡亮得嚇人。
秦汜也不言不語,目光涼涼地看著她,刀光分毫不偏。
周遭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靜謐的樹林中忽而傳來一陣腳步聲,僵持幾欲打破。
蘇虞心裡一動。
她瞥了眼不遠處黑暗中不知所措的徐采薇,輕輕笑起來,低聲道:“不知六公主瞧見眼下這情形,會不會以為王爺在這兒私會新歡?”
秦汜挑眉:“你約了六妹?”
蘇虞拿簪子的手不動聲色地偏了偏,她面上漫不經心道:“是啊,三娘與師出同門,逢此機會,探討探討。”
說話間,腳步聲逐漸逼近,秦汜目光遊移了一瞬。
正是這一瞬,蘇虞猛地抬手,簪子襲上他的衣襟掩不住的脖頸。
剎那間,秦汜回神,察覺到脖頸處傳來的痛意。
與此同時,腳步聲也停了,傳來年輕女子的說話聲――
“采薇,你怎麼在這兒還不回去?下一場舞該準備上場了。”
徐采薇含含糊糊應了聲,往這邊瞟了一眼,跟著來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