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麟德殿漸漸顯露出來, 裡頭早已是張燈結彩,傳來陣陣歡聲笑語,蘇虞掐掉了神思, 跟著眾人一同進了殿。
進殿之前,她聽見父親轉頭問阿兄:“上回那個李小娘子你覺得如何?若是可以的話,早些擇個日子把親定了。”
蘇庭有點支吾:“……父親,兒子現在還不想成親。”
蘇遒一個眼刀過去, 問:“怎麼, 李小娘子不好嗎?”
蘇庭皮笑肉不笑。
半晌,蘇遒嘆口氣:“罷了, 也不急, 你自己做決定吧。”
他說著頓了頓, 又接著道:“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挑個自己喜歡的, 不用顧忌太多。”
蘇庭笑眯眯地“哎”了聲。
這下蘇虞是徹底看出他對李宛沒什麼感情了,難怪答應得那麼快。
她又突然想起蘇庭遊街時給他送香囊的那個藍衣美人兒,按說她對京城貴女們的臉應是和朝廷大臣的臉一般熟悉的,畢竟京城就這麼大, 貴女們最後也都成了內外命婦。
可她就是想不起來那個藍衣小娘子到底是誰,偏偏又有幾分眼熟, 定是在哪見過。
難不成是她府上官銜兒品級太低, 沒和她見過幾面?雖說京城的貴族圈子就這麼大, 裡頭也是分門別類劃了好些小圈子的, 各自為營。
三品為一階, 一階一個圈子,且世家與新貴之間也是有各自的圈子的。
罷了,有緣再見,無緣不見,隨緣吧。
蘇虞斂起萬千思緒,她摸了摸腰間掛著的一塊穿著的小銀牌。以前總掛著的是衛霄送的那塊玉佩,自醒來瞧見便摘了,今兒出門急,隨手從首飾盒裡拿了這塊銀牌掛著了。
這銀牌有些分量,上頭刻的是“如意”二字,雕工精細,只是設計的卻是不對稱的,一邊是平整的直邊,一邊是彎彎曲曲波浪似的起伏的曲邊兒。
蘇虞手指摩挲著曲邊兒,這才想起這塊小銀牌是一對兒。
另外一塊是金的,上頭刻的“吉祥”,也是一邊平直一邊彎曲,卻正好與她這塊銀牌相反,是以擺在一起正好能契合上,拼成一個完整的四方塊兒,也就是“吉祥如意”。
蘇虞記得這一對兒金銀牌是在她幼時同兄長隨父親北上視察,路過涼州時,涼州刺史贈與他們兄妹二人的。刻著“吉祥”的小金牌掛在阿兄蘇庭的脖子上,另一塊刻著“如意”的小銀牌掛在她的脖子上。
父親推脫良久,到底還是收下了,轉頭又回了份謝禮,只可惜蘇庭的小金牌在涼州的第二日便不慎弄丟了,惹得父親一陣責罵。
奇的是,前世蘇庭身死多年,彼時的蘇太後清明私下去給他掃墓,竟在墓前松動的泥地裡挖出了那枚丟失了二十多年的小金牌……
甫一進殿,便能望見高臺之上前後中毗鄰的三座大殿和東西兩側遙相呼應的鬱儀樓和結鄰樓均是張燈結彩,殿內人影幢幢,好不熱鬧。
酉時開宴,時辰尚早,女眷們大多結伴沿著迴廊賞景兒,官家們早已在偏殿裡喝起了小酒,小輩們則在亭子裡雅歌吟詩,或是玩些諸如投壺之類的遊戲。
當今士大夫宴飲時素來喜歡雅歌投壺:雅歌,即為吟詩作對;投壺,便是把箭矢擲進瓶身粗瓶口細、裡頭盛了紅豆的瓷瓶兒裡,投中多的為盛。
蘇家一行兵分幾路,蘇遒一早便被拉去品酒,蘇庭也加入了投壺的行列,吳氏把她們三個姑娘家丟在亭子裡,便跟著幾個交好的夫人去欣賞這座富麗堂皇大殿了。
亭子裡對對子的比試正如火如荼,蘇虞尋了個石凳坐下來,靜靜地看著蘇瑤擠進人群,出口成章,大出風頭。
蘇虞翻了個白眼。蘇瑤在吟詩作對這方面素來資質平平,也不知她為了能在今日大放異彩費了多少心思。
蘇瑤一舉贏了,越戰越勇,又出一題,正等著對手接腔應答,忽聞亭子對面的場地上傳來一聲喝彩——
“進了!”
蘇瑤轉頭去看,只見一眾世家子弟簇擁著一個人,有如眾星捧月。原是當朝皇太子秦洋投壺命中。
她聽見身旁的貴女們議論開來——
“聽聞太子妃久無所出,皇後殿下要在今日壽宴上為太子擇一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