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游完街,和今科進士們一同去享用皇帝賞的曲江宴了,蘇虞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回了寧國公府。
她笑自己怎麼變得這麼脆弱了,不過瞧見個故人而已,就失態成什麼樣了。
徐采薇就算是她一手害死的,她對徐采薇有愧,可後來一手將她的兒子送上皇位,追封她為聖母皇太後,這些也該還清了。
回到灼華院,剛一坐定,就有一人扣門進來。
是府裡的護衛。今兒進士遊街,蘇虞要上街,蘇老夫人便命幾個護衛跟著保護她。
那青年護衛進門便拱手道:“某奉三娘命尾隨青衣娘子,見她出了胭脂鋪子之後,就……”話說一半,他忽然支吾起來。
蘇虞挑眉。
一旁的蟬衣道:“就怎麼了?你說啊。”
那護衛似是覺得難以啟齒,漲紅了臉,好半天才擠出來半句話:“就,就去平康坊了。”
此話一出,蘇虞一怔,蟬衣也噤了聲。
無怪乎那護衛難以啟齒。
平康坊是什麼地方,整個京城誰人不知?那是京城一百零八坊中有名的要鬧坊曲。
“平康坊者,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俠少,萃集於此。”
蘇虞皺眉:“你親眼看見的?”
“確為某親眼所見。”
蘇虞睨了眼回話的護衛,心頭思緒萬千。
那護衛怕她不信,連忙又道:“某一路尾隨那小娘子,見她去了平康坊,最後進了倚紅樓。某打聽過了,她名采薇,是倚紅樓的頭牌清倌兒。”
蘇虞低頭喝了口茶,斂去眸中的驚色。
怎麼會呢?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一個青樓紅倌兒怎麼會在不久之後就入宮成了皇帝的嬪妃?
她確信自己沒有認錯,今兒街上所遇見的那個青衣女子就是宮裡日後的徐寶林。
定是承德帝秦淮的生母,那個在她面前慘死的女人。況且都叫采薇,絕無可能是巧合。
半晌,蘇虞放下茶盞,見那護衛還等著她發話,便對蟬衣遞了一個眼色。
蟬衣熟門熟路地拿出一袋賞銀遞給那護衛:“下去吧,切記不可把此事外傳。”
那護衛低眉順眼地出去了,得了賞銀,腳步都是輕快的。
一旁一直忍著沒作聲的連翹撇了撇嘴,問:“娘子,那女人誰啊?”
蘇虞不答。半晌,她忽然站起身來。
連翹和蟬衣皆是一驚,忙問:“怎麼了?”
“我出去一趟,你們別跟著。晚膳時祖母那邊若來問,就推脫我身子不適,已經先用過飯休息了。”
“……娘子,你要去哪?”
蘇虞擺手,出了灼華院。
越想越不對勁兒,她得親自去探探虛實。
蘇虞還是頭一次踏足這風流藪澤,晝夜喧呼,燈火不絕的平康坊。
她沿街步行,眼風掠過一面面讓人眼花繚亂的牌匾,最後,停在了掛著“倚紅樓”三個字牌匾的小樓前。
就是這兒了。
蘇虞低頭看著自己這身行頭,天青色圓領袍,束著腰帶,腳上是一雙鴉青色翹頭履。
她從小到大不知女扮男裝了多少回,都琢磨出經驗了,況且她眉目本就生得頗為英氣,昂首挺胸,步子邁大一些,活脫脫一個俏郎君。
蘇虞抬手正了正發冠,抬步走了進去。甫一進門,立馬就有人迎了上來。
是一人老珠黃卻仍濃妝豔抹的老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