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是劉吉的滿月宴。
因內廷中聖上的身體越來越差,太子有意藉著女兒的降生來衝一沖喜,叮囑了履霜,把滿月宴辦的盛大一點。
履霜本就與令嬅交好,又喜歡劉吉。聽了他的話,欣然答應了下來。
上次皇長孫生日宴是邀了七十餘位親貴來赴宴的,這次越性翻了一倍,請了近兩百的人來。
——自然,身為她父兄的成息侯和竇憲,也是要來的。
履霜已經有四個多月不曾見過竇憲了。又因心病,命了竹茹不要傳他的訊息進來。
但偶爾,還是會有他的零星訊息透過別人的口,傳入她耳中。
聽說,那天的覲見後不久,他便辦了二十歲的及冠禮。成息侯為他取字“伯度”。
聽說,他還是沒有改掉酗酒的陋習,反而喝的更兇。
聽說,梁敏對他的拒婚不以為意,仍舊頻頻去竇府看他,但他始終大失所常,最後連涅陽長公主也驚動了,親自去拘了梁敏回去...
那些話,像是溫火一樣,一次又一次地炙烤著履霜原本就焦灼的心。令她每到夜深人靜,都忍不住輾轉反側,淚溼枕巾。
但又暗暗寄希望於時光。
但願長久而無情的時光啊,可以讓他淡忘所受的委屈,同另一位深愛著他的女子攜手同老。而她也願意雨打梨花深閉門,在深宮裡慢慢地消磨盡這一生。
忽然響起的鼓樂聲驚散了履霜的沉思。
劉吉的滿月宴開始了。
她站起身,以一個太子妃的端莊微笑,帶著申令嬅一同招呼到場的親貴們。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人漸漸都到齊了。太子先攜了履霜請帝后上座,接著才安坐在下首,又命申令嬅帶著孩子也坐在他們旁邊。
這樣的場景,多像半年前劉慶的生日宴啊——
竇憲默不作聲地看著,在心中譏諷地想:這位太子的側妃真是無窮無盡。
胸口猛然襲上一股灼燒感,必須要藉由來什麼壓一壓。他捏緊了杯子,下意識地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父親成息侯在旁看了,憐憫而悲哀地說,“少喝些。”
竇憲捏緊了杯子,冷冷地轉過了頭——他憎恨那樣的目光。
她也是那樣看著他,帶著瞭然的悲哀。
他們是都覺得事已定局,他再無力違抗吧?所以時至今日,連勸慰的話也不肯多說,只吝嗇地給予他這樣令人生厭的目光。
這樣想著,他心裡泛上痛然的恨意,推開成息侯的手,硬聲道,“你少管我。”
成息侯久病體虛,被他推的往後仰倒,差點磕在鄰桌上。
竇憲一驚,回顧。父親那帶有病容的蒼老的臉,幾乎和上首病重的聖上差不多了。他因久醉而麻木的心逐漸泛上疼痛感,低聲而茫然地說,“我不是有意的,爹。”說著,伸手去扶他父親。
成息侯搖了搖頭說沒事,拉住他手掌打算起身。但竇憲前陣子剛生過一場大病,又一味地飲酒,如今身體和他這久病之人竟不相伯仲。成息侯這一拉下,竇憲差點被他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