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楨就是一個孤獨的舞者。
有人說二胡表演者註定是孤獨的。
但二胡演員也註定是內心充實的。
朱楨的每一次拉弓,拋弓,引弓,都一氣呵成。
何處有香丘。
陳君指揮棒揮動,所有樂器突然戛然而止,除了二胡,白衣女孩們異口同聲地輕吟著何處是香丘。
如同天籟。
陳君一個拋線,秦悠柔琵琶聲突起,蘇念歡琵琶插入,當然是音樂的插入,不是蘇念歡插入。二胡和琵琶就像一對久別的戀人,互訴著相思。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黛玉葬花的嘆息,被琵琶娓娓道來,卻又被二胡的悲壯悽涼慢慢淹沒,似乎彰顯著天妒紅顏的悽涼。
秦悠柔含著淚水,積蓄直到決堤,然後慢慢沁透眼眶,順著臉頰流下。
蘇念歡早就閉上了眼睛,現在她用靈魂演奏。
朱楨傾盡全身力氣,將曹雪芹的悲,林黛玉的苦全部演繹出來。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本是久遠前曹雪芹的嘆息,本就是林黛玉泣血的嘆息。
朱楨弓弦跳動,似乎本就在回答那個久遠的嘆息,紅消香斷有誰憐,一把二胡訴衷腸。
陳君滿頭大汗,最後一個揮手,白衣女孩們又一次發出何處是香丘的吟唱。
朱楨拉完最後一個音符,秦悠柔彈完最後一個撥弦。
一切歸於平靜。
然後全場起立,雷鳴般的掌聲席捲禮堂每一個角落,這是對朱楨和秦悠柔最好的認可。
陳君微笑著抱住了朱楨,拍著他的後背,一臉欣慰,“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將死之人能得一小友,死而無憾了”。
“陳老,你可不能這麼說,你可是我們燕音的寶藏”,朱楨誠懇地說道。
這一幕讓所有人感動。
女主持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走上舞臺,的確,葬花一曲肝腸斷,從此不聞二胡聲。
掌聲不斷,主持人又喊了一句,“我們大家記住這個名字,朱楨”。
臺下所有人喊起了這個名字,今夜註定屬於朱楨。
朱楨笑的很賤,他感覺他的內心是膨脹的,當然也就那麼一下下的時間,其他時間,朱楨還是很謙虛的。
朱楨拿著話筒,好不容易等到全場安靜下來,才說道:“感謝大家對我的肯定,被大家這麼寵,我會驕傲的”,全場噓的一聲,以示惡心,“再次感謝陳教授和秦老師,還有民樂團今天參加演出的所有成員,感恩,感謝”。
朱楨又鞠躬,陳君笑的很慈祥,然後從男主持人手裡接過話筒,朝著全場說道:“大家都知道,我們民族音樂近年來的確受到了西洋音樂的巨大沖擊,好多年輕人都熱衷西洋音樂,但今日所見所聞,我很高興,也很欣慰,我感謝朱楨”。
全場所有人對陳君的坦蕩無私抱以掌聲。
然後陳君下了舞臺,民樂團所有人離場,就像驟風暴雨後晴空萬裡,所有事都會有落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