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雖然已經立秋,但是七月的陽光還是帶著火辣的熱力,噴灑向整個大地。
長長的車隊在官道上緩緩前行。
車隊中間一輛輛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貨車被騾馬拉著,在官道上留下深深的痕跡,一看就沉重非常。走在兩邊的護衛額頭上都是大顆大顆的汗珠,仍舊左右觀察著四周的動靜,眼神中滿是警惕。
車隊前後各有幾十個騎士,身上佩戴著武器,滿身精悍的氣息。
車隊後半截是十幾輛載人的馬車。因為天氣太熱,時不時有人掀起車廂門簾窗簾透氣,張望著外界的情況。
就在這時,一騎飛馳而來,馬上的少年一邊從車隊頭部向尾部跑去,一邊揚聲喊道:“三爺有令,入林休息一個時辰。”
少年的聲音清亮乾淨,一路從車隊頭部喊到尾部,還到後面和幾個騎士說笑了兩句才又縱馬向著車隊頭部跑去。
“韶哥兒!”一個婆子從車廂中探出頭來,向著少年叫道,“等會兒過來,我給你煮粥喝。”
賀清韶勒馬減速,對著婆子笑道:“謝謝張婆婆,不過前面有人做飯,我就不叨擾了。”
說完,他向著張婆子點點頭,雙腿一夾馬腹,繼續向前跑去。
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一箇中年男人笑道:“張婆子,你這麼殷勤,總是叫人家韶哥兒來你這裡吃東西,該不是看中了人家韶哥兒,想把你家小姐嫁給人家吧?”
張婆子拉下臉呸了一口道:“你個嘴上長疔的,什麼話都亂說,可不要壞了我們小姐的閨譽。老婆子不過是看著韶哥兒辛苦,心下過意不去罷了,跟我們小姐什麼相干。”
說著,她伸出手來,將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從車廂中扶了,慢慢地下了車,走到路邊的樹林裡休息。
那個中年男人在背後冷笑道:“打量著別人都是傻子?一個鄉下丫頭,擺什麼小姐架子?還看人家韶哥兒辛苦,是看人家是三爺的侄兒,想著扒上去沾點富貴吧!這點子小心眼,誰看不出來?讓人家去喝你的粥?什麼皇宮御廚的粥不成,人家自己有肉有酒的,看得上你那點東西?土包子!”
他的聲音很大,走到樹林邊上的少女聽得清清楚楚。她握緊了拳頭,低聲對著身邊的張婆子說道:“張媽媽,以後不要再跟人家搭話了,別人都會笑話的。”
張婆子不以為然地說道:“小姐,光聽八姑子叫還不種地了呢!人這一輩子要是老管別人怎麼想,還怎麼活下去?韶哥兒你也不是沒看到,生得濃眉大眼,一笑起來讓人心裡都是快活的。我也打聽了,他跟小姐年齡相當,他叔叔又是這麼大的商行的大老闆,家裡的富貴是不消說了。小姐不抓住這個機會,回頭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少女面帶愁苦之色,搖了搖頭說道:“張媽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親事講的是門當戶對。你看看我,這一身破舊的衣服都沒有幾件,到了海州城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父親,有什麼身份去高攀人家?”
張婆子在一個木墩上鋪了個粗布手帕,讓少女坐下。自己熟練地生火、倒水,從隨身帶著的口袋中抓了一把米,洗乾淨了放入鍋中。
一邊忙活著,張婆子還一邊小聲說道:“就是因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老爺,所以才要緊緊抓住韶哥兒啊。小姐如今雖然落魄,可是論容貌人才,在咱們那十里八鄉卻是頂尖的。只看人才,和韶哥兒正是一對。俗話說,郎才女貌,女孩子家只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不就夠了?”
“萬一真的找不到老爺,咱們又回不了家鄉,難道就在海州城中流浪乞討不成?”
少女垂首不語。
張婆子見她不說話,反而更有勁頭了。
她看看周圍沒什麼人,便壓低聲音道:“小姐,這可不是害羞的時候。老婆子豁出去臉面不要,可你也得有個章程才對。”
少女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秀麗的臉龐。細細的眉毛輕輕蹙起,如水的雙眸中含著輕愁。她咬了咬粉色的唇,細聲細氣地問道:“張媽媽,你覺得我和那個……韓姑娘……相比……”一句話沒說完,她又低下了頭。
張婆子吃了一驚,張大了眼睛看著自家小姐,半天才說道:“小姐,你比老婆子的眼界還要高啊。”
弄了半天,自家小姐是看不上韶哥兒,反而看上了凌三爺了!不過,韶哥兒只是凌三爺的表侄,既不同姓,年紀也小,而且還不能獨當一面,只能在隊伍裡來回傳令。凌三爺就不同,那才是整個隊伍的首領,更是滄溟商行的主人。
雖然凌三爺他們只見了一面,但是那個男人一看就是長期高居人上、發號施令的人,全身的氣勢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凌三爺最大的毛病就是面上表情冷酷了些,說話少了些,可想起他滄溟商行大老闆的身份,富可敵國的身家,張婆子的心都火熱火熱的了。
張婆子想了半天,連鍋裡的米粥都忘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