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往生簿指引我去的一方是個叫做欒陰的小山溝。聽那名字我覺得有些不祥,那兒有地名兒裡會帶個‘陰’的,但是想到作為判官,去的地方又有那兒是富庶和平的,我也就欣然而往。
自從活死人木偶的事件之後,黑子對我這嗜殺的本性有些害怕,但卻還掛念著我對他好的一面,所以願意留在我的身旁,當我們還沒有到達欒陰之時,發生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雖不是記載在往生簿中的,但仍然對我的觸動很大。
當一次我跟黑子行進在半路的時候,突然看到迎面兒走來一對兒孃兒倆,老婆婆估計七八十歲了,滿臉皺紋不說,背駝的幾乎都能把臉貼在地面上了,而且臉上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面目全非,五觀都扭曲在了一起。
但是她身後跟著走的一個小媳婦兒,就長得水靈靈兒的,不僅臉蛋兒好看,連身段兒都是極好的,只是懷孕了,肚子顯得很大。
當時日頭正毒,我跟黑子趕路也累了,於是坐在路邊兒的大樹底下,休息乘涼。
那兩個人也在哪兒乘涼,我索性過去跟他們搭訕,想問問關於欒陰怎麼走。誰知到那個老婆子看到我走過去,眼中登時冒出了精光,那神情,就像是要將我拆吃入腹一樣!
她伸出顫顫巍巍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口中咿咿呀呀的說著寫我聽不懂的話,倒是那個年輕點兒的姑娘識大體些,叫老婆子放開了我。
“別介意,我娘就是這樣的。”姑娘解釋道。這姑娘說話的聲音很好聽,但她的眼睛也還是不住的瞟著我,這母女兩個看我就像是看一道豐盛的菜餚,那種目光令我不寒而慄….…不對勁兒,這母女兩個人不對勁兒!
我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看著那個老婆子的身後,隱約我能夠看到一團黑霧飄浮在她寬大的衣襟裡,但是因為先下是白天,就算是有什麼髒東西,它不出來,我也看不清不是?
於是我假意跟她們客套了一會兒,就想要繼續前行,這種晦氣事兒能少惹就少惹。
“你要去欒陰,我們跟你們順路的。”我轉身之後,那姑娘突然這樣說道,“你跟我們一起走吧,這方圓都沒有住家,要不在我們那兒留宿一晚上吧。”
我聽她語氣很是和藹,但留宿在她那兒顯然是不可能。大白天的,那老婆子就敢養鬼在袖子裡,到了晚上,那豈不是真真兒放出個百鬼夜行?
“我……”正當我想要拒絕的時候,一旁的黑子突然笑眯眯的開口道:“師傅,我們就跟他們住一塊兒吧!姑娘,真是謝謝你啦。”
我一聽就差點兒沒氣的背過氣去,這見色忘義的黑子……但是跟這兩個人一起也罷了,要真是害人煉鬼的,我順便收了他們就好,哪兒有做判官的怕厲鬼的呢?
我跟在她們身後走著,走了很遠的路。眼見天就要擦黑了,這孃兒倆走的飛快,我跟黑子兩個大小夥兒跟在他們的身後都很是吃力。
快到了她們說的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雖然你看不清周圍的路,但是能夠感覺到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而且空氣裡飄浮著一股腐朽的氣息,怕是在亂墳崗上!
黑子卻無知無覺,他還要上去跟那個漂亮的小媳婦兒搭訕,真是不知者不懼……
我在心裡默默推算這這個地方的地形,根據剛剛走過的路來看一路都是下坡,怕是走到一個低窪地勢了,這低窪地容易籠水,籠水就聚陰。這一老一少恐怕真是以煉鬼為生。
正當我想要亮出身份,將她們刺死於生死筆下的時候,我卻突然感到了一絲生氣,原是我們已經走過了剛剛的那片亂墳崗,臨近了一個小山寨,那個山寨的佈局非常奇怪,大家的房子不是併攏起來的,而是呈‘之’字形分部,每家每戶矮的很近,左右相連。
這樣的佈局我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它的含意是什麼,但是總覺得這期間有不妥,像是在抵禦什麼東西一樣。
而且先下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是還不至於是午夜凌晨,這個村子裡的人竟然一個沒睡的都沒有,整個村子雖然有人氣,但是卻死氣沉沉的,一絲亮光都沒有。
老婆子帶我走到了村子中間兒的一個高臺之上,然後將身上揹著的一隻小包袱拿出來,掛在村口。
我一下子感覺到從哪個小包袱裡滲出非常多的陰氣來,那看來就是我白天看到的老婆子袖口裡藏著的那團黑氣的本來面貌了。我剛想要張口發難,那老婆子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我的面前!
“判官救命!”老婆子說道。我一愣,隨即皺眉問那老婆子是為何會知道我身份的。那老婆子跪在地上,遲遲就是不肯起來,口中不斷的說著要我救她之類的話,我只好先答應了那老婆子的要求,然後讓她把發生了什麼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那個老婆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跟我說:“老身是個炒米婆子,原來在這十里八鄉的也算是有大名聲了,這問天機的人一生會有孤、苦、寒、三難,老身是犯的‘苦’這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