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殿式,日子就在臘月中旬。次日恩榮宴,京城又飄了雪,顧錦芙站在乾清宮朱紅菱格門前,望著絮絮的雪花笑嘆:“今年肯定是個豐年,陛下今日賞宴,老天爺賞詳瑞。”
歡喜站在外頭一些,被吹進來的雪鑽到脖子裡,哆嗦著笑道:“公公所言甚是,陛下心裡頭肯定高興。”
這幾天大家都忙得打轉,今日宴後再兩天就是老王爺和老王妃的加封日,忙完這事,就等著過年了。
顧錦芙正彎著眼笑,有一位內侍從北邊而來,見到她先是跪下見禮。顧錦芙沒來得拉住,索性受了,心裡想著還得吩咐下去別讓這些人跪來跪去,叫人見著又得編排她的不是。
內侍磕過頭後告罪一聲靠近她低聲稟道:“公公,關在北宮那頭的娘娘今早自戕了,恐怕是熬不下去。”
北宮那頭的娘娘指的就是劉太後。劉太後穢亂後宮,但到底是一任皇帝的生母,先帝的發妻,賜死是不能夠的。本來皇室宗親裡頭,除非造返這樣的大罪,向來輕易賜死,一般都是關押一生。
所以劉皇後被廢除貶回庶人,草草埋葬,劉太後仍舊是太後,就關在荒涼的北宮。
顧錦芙聽到來稟後氣得一拂袖:“誰人在她跟前說過什麼,把北宮的人都給我叫來!”
什麼時候不自戕,偏選在天子賜宴這日,劉太後就是為了惡心天子,專門添堵來的!
那內侍被她厲色嚇得直發抖,顧錦芙又一想,與歡喜說道:“你去把我鬥篷拿來,我親自過去,此事先別與陛下說。”
歡喜明白內中原由,暗罵劉太後個老妖婆,死都不讓人安寧。他當即轉身去取東西,正好遇到趙祁慎從淨房出來,問:“這是要做什麼去?”
“稟陛下,有不長眼的小崽子弄砸事情了,魏公公這頭生氣呢,說要親自去料理。奴婢給他拿鬥篷。”
說罷,聽到天子嗯了聲,忙不跌把搭在炕上的鬥篷抱起來就跑。
趙祁慎一會還得去赴宴,只能宣別的內侍給穿戴。
顧錦芙穿著鬥篷帽雪一路趕到北宮,院子裡已經跪了一地內侍宮人,見她前來在雪地中瑟瑟發抖。
北宮正殿的門關緊著,想來是劉太後屍首在裡頭,她先命人去查驗,才緩緩與這些人說:“誰把昨兒殿試結束的事情告知太後的,現在說出來,我這頭好商量。但如若沒有招認,或是被我後邊審出來了,那就沒有什麼求情可說。”
她長身立玉,站在這漫天的飛雪中,不怒自威,當權者的威嚴很快就擊破他們心理防線。有個宮女先跪出來,牙關打顫地指了一名內侍:“昨兒他跟娘娘說了半了天話!”
那個內侍嚇得魂飛魄散,連求饒地話都還沒來得急說,就讓顧錦芙著人拉了下去。
不一會去審人的內侍重回來到她跟前,低聲跟她了幾句。她視線就落在那位指認的宮女身上,看得她直抖如篩糠。
好在,那宮女聽到的是好訊息。
“你叫什麼名字,今兒起不用在這北宮了,到內監那頭去,就說我讓你到跟前伺候。”
“奴婢憐兒!謝公公恩典!”
憐兒大喜過望,離開北宮,去的還是當權的宦官身邊。果然她成了事,好日子就會在後頭!
憐兒慶幸自己爭取到這個機會,三叩首後被人帶著離開了。
“斂好,皇陵是不能入了,沒得辱沒祖先。我這頭去問過陛下再做決定。”顧錦芙吩咐一聲,被人簇圍著離開。
餘下的宮人面面相覷,看到彼此眼中的羨慕,他們怎麼就沒想到先搶了這個好機會!
出了北宮,走在夾道的時候青瓷低聲在顧錦芙耳邊說:“公公,那個憐兒可是有問題。”
她聞言彎眼一笑:“我們青瓷越來越厲害了,以後是個女諸葛。”
剛才去審的人說那名內侍招認確實是在太後跟前說過昨兒殿試,但憐兒也不是個和善的,他曾看到憐兒跟不認識的宮女說話,那宮女還給了她一包銀子。
他曾威脅憐兒要分帳,被拒絕了,說這就是憐兒故意報複的。
由此,顧錦芙必然是再往下深究,看看憐兒那包銀子是為什麼得來的。
青瓷被誇得臉頰嫣紅,含羞的垂了頭,心裡再高興不過。
從北宮回來,雖然這事兒堵心,顧錦芙還是得跟趙祁慎說的。
“她倒覺得能給我添堵,死了就死了,在這節骨眼尋死,卻不是給我添晦氣。”
趙祁慎鳳眼寒芒淩厲,一理袖子說:“晚些便知道了。”
顧錦芙聞言眼珠子一轉,明白過來了。劉太後光顧著氣天子了,但其實是個昏招,天子把她身死的事情昭告出去,今兒的宴其實是為新科進士準備。
那些都是文人,以後不少還得成為言官,你在我大好日子裡添晦氣,這些人估計得記恨劉太後到死!看來往後不少人就得拿劉家和劉太後開刀,以洩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