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整個京城便被涼意籠罩著,滿地都是被打落的枯敗葉片,繁華的都城似乎也因天氣變得蕭瑟冷清。
鄭元青昨日沐休,一早起來在帶著涼意的風中打了一套拳,準備更衣到宮中當值。
付敏之被皇帝命去查刺殺之事,如今戎衣衛裡只有這麼一個案件,他這副使只能按著無事就到禦前聽差的規矩,每日都守在皇城裡。
以前他可能覺得厭煩,如今卻恨不得一日都能守在那裡。
更衣的時候,他的親信前來送了訊息。
“——病了?還留在乾清宮一整夜?”
“對,但沒傳太醫,只是白日沒出來走動。”
鄭元青自己扣好襟扣,順手拿起架子上的官帽就往外走,還沒出屋門,就聽到廊下的小丫鬟喊了聲夫人。
年輕的婦人邁了進來,寶藍的湘裙逶逶,身段苗條,只是唇色極淡,帶著體弱病症的蒼白。
“世子這是要進宮了?”
鄭元青見她前來,神色淡淡掃了眼扶著她的丫鬟:“天那麼涼,怎麼還任夫人早起走這一趟。”
丫鬟怵他的威嚴,垂頭不敢分辯。謝柔身為他的妻子,倒是不太怕他板臉,笑道:“不怪她,是妾身要來的。昨兒世子難得在家,妾身卻不中用又犯了氣喘的老毛病,今兒好一些,就想來看看世子這兒。”
她輕聲細語的,語速極慢,間中還停頓緩了緩。
“還不扶夫人坐下。”
鄭元青見她氣不順,又掃了眼那個丫鬟。
謝柔忙說不用,抬眸細細看他,神色再溫柔不過:“再過兩日是姐姐的忌日,妾身還想和往年一樣,去給姐姐上柱香。”
她嘴裡的姐姐叫鄭元青有些許恍惚,眼前閃過那張鮮活的面容。
“世子?”謝柔見他沒作聲,奇怪的又喊一聲。鄭元青回神,眸光微閃:“不必了,往後都不必了。”
謝柔神色一頓,心裡就有幾分忐忑和遲疑:“可是妾身哪裡做得不好?”
“並不是,你不要多想,只是以後都不必了。”
他也沒法解釋為什麼,把帽子往頭上一卡,朝病弱的妻子說道:“我該走了,你注意身體。”
“......夫君。”謝柔追著他步子跑了幾步,可他已經穿過庭院,徑直出了門。
望著空空的院子,謝柔神色有幾許黯然。
她身邊的丫鬟心疼道:“夫人,我們回吧,一會吹著風可不是好玩的。世子既然不讓你去上香,你不受這委屈多好。就因為早年跟世子定過親,世子是愧疚當年沒能救出她,私下許她妻位,可也沒有你去給個罪臣之女伏低做小的道理!何況老爺和老夫人那都不做作數的,那是個死人,都死了多少年了!”
謝柔聞言忙去捂她的嘴,嘆氣道:“我有什麼委屈好受的,自小身子就不好,光有個出身,嫁過來後又未能養育個一兒半女。世子一直還是敬重我,連個妾都沒抬,我還有什麼好委屈的。”
丫鬟聽她把自己放得那麼卑微,都替她心酸:“夫人,您和世子都還年輕。”
謝柔卻扶著她手,慢慢往外走,朝她笑了笑說:“我再去給母親說說,讓她幫著勸勸世子才是,總不能膝下就那麼空著......”她這身子,承了雨露也沒有動靜,恐怕是真不能生養了。
顧錦芙昨晚在湯婆子暖過的長榻裡窩一晚上,次日醒來精神了許多。
她在那場洪水裡死裡逃生,就落下畏寒的毛病,一到秋冬再碰上小日子,身上就半分力氣都沒有。
她從被窩裡鑽出來的時候,被一個暗影嚇一跳,險些沒叫出聲來。
趙祁慎無聲無息坐在床沿,雙眼一錯不錯地看著她,那眼神說不出的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