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又抬頭看向天空,望著那昏昏沉沉的空中一層一層翻卷的烏雲,張了張嘴,聲音好似貓兒念經一般低低的,淡淡開口說,“他們都讓你把我扔了,畫臨你要是聽了也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畫臨聞言卻是看著那顆呼呼生風的枇杷樹,樹上綠綠的葉子一時刷刷響動起來,片刻後又看著慕幽晶亮的眸子,語氣溫和聲音略沉道,“夫人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
慕幽想了下,突然皺眉說,“你說過那麼多話,我怎麼記得哪句?”
畫臨眼神略顯嚴肅,聲音很是認真道,“別的可以忘了,這句夫人必須要記得。”
慕幽見他神情異常堅定,一時好奇地歪頭問道,“哪句?”
畫臨仍是緊緊看著她雙眸,語氣堅而不移說,“共患難,同生死。夫人願意答應我麼?”
慕幽聽罷微微愣了下,看著他如此肯定如宣誓一般的說出此話,心裡莫名微微一動,繼而看著他清俊的面龐,有些呆呆地說了一聲,“好。”聲音輕輕的,卻是回應他一個承諾。
畫臨莞爾一笑,望著她的眼神中更顯燦然,牽著她的手輕聲說,“天要下雨了,我們還是回去吧,免得夫人凍感冒了。”
話音剛落,緊接著慕幽就打了個噴嚏,然後看著畫臨微微吸了吸鼻子,略顯鬱悶。
畫臨微微蹙眉便要把外衣脫下來給她披上,慕幽見狀卻搖搖頭,轉而若有所思道,“我自從被雷劈了,這兩天雖說渾身沒有力氣,走路都虛虛浮浮的,但是感覺又很奇怪。”
畫臨擔憂她身體便立即問道,“哪裡奇怪?”
慕幽眼睛直直地看了看枇杷樹,又微微眯眼說,“我現在看東西就覺得什麼都是靜止的一樣。”說著便抬手指向面前的樹,歪頭說,“比方說這棵樹,在你眼裡明明是動的,可在我眼裡動的特別慢。還有風,呼呼的風在我耳朵裡會變得很靜很靜,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
畫臨想起千秋歲所說的天劫,猜測一番便聲音溫和道,“夫人應該是渡天劫之後身體覺醒了很多,不過需要慢慢恢複,所以慢慢養傷就好了,急不得。”
慕幽微微活動了下筋骨,不由嘆口氣說,“我現在是徹底體會到你平時的感受了,一點力氣都沒有,走路慢的和蝸牛一樣。”
畫臨聽了她這形容頓時啞然失笑,又是看了一眼天色,柔聲道,“夫人走吧,我們回房。”
慕幽點點頭,兩人相互扶起孱弱的身子,緩緩起身攜手離去。
正是步子緩慢地在迴廊裡走著,一時間天地黯然失色,慕幽身子一頓奇怪地眨了眨眼,看著眼前廊下的花草樹木亭臺樓閣,竟然全都變成了灰白色,彷彿毫無生機一般,一片沉寂黯然。
她心裡突然直升一股不好的預感,抓著畫臨的手緊了幾分,低聲問他,“我怎麼覺得我眼睛好像出問題了。”心裡一陣擔憂,怕是雷擊所致的後遺症。
畫臨也感受到周圍異常,握緊她的手自覺護在她身前,又緩聲安慰道,“不是夫人的問題,該是有人來了。”
慕幽正是疑惑間,只見廊簷前高高青瓦之上疏忽現出一道明亮金光,在一片毫無生機的視野中,看著分外顯眼。那道光芒閃爍幾下,繼而從中顯現出一個身形,漸漸變換而出,光芒褪去之後竟是銀發飄飄的萬斯年。
慕幽皺了皺眉,心中已經知曉方才異象為何,不由瞪眼看向萬斯年,只見他手持浮塵一派仙風道骨,一身凜然直立廊簷之上,銀色長袍呼呼生風,臉上卻依舊是橫絕薄情色,視線邪邪睨來,遙遙望著慕幽眼神一片冷厲,聲音也是冷冷道,“妖孽,你竟然活了。”
慕幽眯眯眼,眸子駭然,呵呵冷哼一聲,語氣冰冷似利刃,“我是不是妖孽你心裡沒點數麼?”
萬斯年突然冷笑一聲,拈著拂塵的手迅疾一揮,當即草木摧折冷風掠過,一股強勁之力猛然襲來,慕幽被逼得後退了幾步,瞬間身體一陣劇痛襲來,五髒六腑被他內力再度震傷,她皺眉強忍著從胸腔急速湧出的一口鮮血,還是緩緩從嘴角間爬了出來。
畫臨見狀心裡一慌,連忙擋在她身前,立即對著萬斯年拱手行禮,神情誠懇地沉聲道,“懇請仙尊寬宏大量饒過夫人。”
萬斯年仰著瘦削的下巴,神情不改仍舊是異常冷漠,面色嚴峻卻是冷笑著淡淡開口,“左相你還記得先帝臨終時的託付麼?她是大陌遺孤,你此刻不斬草除根,將來她若是領兵反了謀朝複國,豈不是讓先帝九泉之下寒心?”
慕幽聞言眸子冷若冰霜,忿然瞪視萬斯年,卻聽到畫臨沉靜堅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夫人不是那般狼子野心之人,還請仙尊寬容。”
萬斯年神情冷然,仍是聲音冰冷道,“不過是一個大陌遺孤,哪裡值得本尊寬容?本尊今日就當替天行道好了。”
說罷便伸手比劃幾個手勢,嘴唇微微開合間已經念動咒語,霎時昏天暗地摧枯拉朽,萬斯年周身生出幾道氣力,遊移於他身側,使得長袍衣擺微微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