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歲雙手負於身後,面無表情眸中一片淡漠之色,看著風雲變幻的暗沉天色,微微挑眉道,“為無為,則無不治,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前路艱險,你做好殞身的打算了嗎?”
畫臨隨即面色稟然,神色肅穆中帶著堅毅,眼神堅定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千秋歲聞言嘴角忽而一挑,溫和笑道,“有意思。”繼而又歪著頭,略微思索道,“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混亂,有忠臣,大衍衰微至此,竟還有你這樣的輔國良相,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畫臨仍是一臉正色,字句有力朗聲回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閱眾甫。”說到此處,微微低頭謙虛道,“畫臨不過傳承先人聖賢之志,順勢而為,前輩謬贊了。”
千秋歲淺笑中微微噓出一口氣,緩緩點頭道,“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但願吧。”話落,突然眼神斜斜往長廊邊一顆樹後面一掃,瞄了一眼便出聲喊道,“孫侄女,藏在那兒累不累啊?”
慕幽早已聽得昏昏欲睡,此時聽到千秋歲喊她,不由一個激靈頭腦清醒了幾分,在樹後面站直了身子,便切了一聲,隨即緩緩走出來,雙手背後闊步朝他們而去,邊走邊撇了撇嘴說,“你們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都聽不懂。”
千秋歲微微挑眉,摸著下巴笑著搖了搖頭說,“本來呢,你這孩子我挺擔心的,但是有畫臨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至少不能兩個同時傻不是。”
慕幽聽完臉色頓時黑了一片,又想起方才聽到千秋歲說她笨,頓時看著畫臨有些負氣說,“畫臨你還真是優秀啊,姑奶奶都誇你聰明瞭。”
畫臨無辜中槍,知道她這話存了些火氣,有些哭笑不得地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板著臉卻若有所思的樣子,卻是忍不住笑了笑。
千秋歲該說的也都說完了,突然淡淡說了句,“我出去玩了。”話音剛落,已經是飄忽間人就沒影子,毫無蹤跡可尋。
慕幽愣愣眨了眨眼睛,微蹙眉頭下了決定般說,“一定要讓阿歲教我輕功。”
畫臨看著她蠢蠢欲動的神情,隱隱有些擔憂,不禁立即出聲提醒道,“夫人這幾日先養好傷別亂動。”
慕幽歪歪頭眼珠轉了下,突然仰著腦袋看著畫臨,皺眉說,“你們剛才說什麼天啊地的,道啊形啊,繞來繞去不暈嗎?”想到方才她在大樹後什麼也沒聽明白,還差點抱著樹幹睡著,又是翻了個白眼,轉而想了想又悶悶說,“我剛才就聽見阿歲說你是良相。”
畫臨含笑看著她,幽幽說,“畏為良相,懶為良醫,願為良民與良人共度良宵。”
“哈?”慕幽一愣,前面半句沒太明白,就知道個共度良宵,只覺得他這話聽著怪怪的,隨即努努嘴,皺眉道,“你怎麼老說胡話。”
畫臨但笑不語,隨即牽著她的手柔聲道,“夫人我們去後花園轉轉吧。”
慕幽略微有些錯愕,猶疑地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斷腿,嘀咕道,“你腿好使嗎?”
畫臨溫和一笑便說,“前輩說了要多活動下。”
“哦。”慕幽點了下頭,便隨他一同朝後花園走去,兩人一路上相互攙扶著悠然而行。
薄暮微上,天色驟然大變,濃雲密集風聲大作,霎時間陣雨雷鳴呼嘯狂襲,慕幽和畫臨正在後花園的鞦韆上坐著,慕幽聽到雷雨聲一時有些發慌,心裡突突直跳,面上卻若無其事,只是抓著鞦韆的手指微微泛白。
畫臨看到遠處一道亮白的閃電在天邊隱現,側目看了一眼慕幽強裝鎮定的面龐,心知她才遭遇過雷擊定是對此難免心存餘悸,只是心中不願被看出膽怯,握著她的手委婉道,“夫人我們先回房吧。”
慕幽卻是低頭皺皺眉,有些不自在道,“你離我遠點吧,我怕你和我在一塊被雷劈到。”
畫臨聞言微微搖頭,語氣輕柔溫潤,緩緩說,“夫妻本該共患難,夫人與我太見外了。”
慕幽抬頭瞥了他一眼,又看著狂亂搖晃的樹枝,嘀咕道,“我也是擔心你。”
這句話彷彿一段悅耳的絃音,頓時在畫臨耳中回蕩,心間盤繞,心裡分外歡喜,愣愣看著她,不覺間手指緊握她纖細玉手,心中像是沾了蜜一般撩撥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