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淵淡淡看了眼他面上神情,暗暗思忖間謹慎道,“帝姬畢竟是皇帝的妹妹,難免偏袒。”
萬斯年隨即冷笑一聲,沉聲問他,“衛王還記得自己方才說過的話麼。”
“記得。”岑淵立即點頭,將方才在殿內所說重複一遍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萬斯年視線看向前方,淡然道,“君王,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國,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如果固執與一己私慾,又何以觀天下,渡民生?”
話落,便冷然一拂袍袖,又看了岑淵一眼,緩緩說,“本尊一直在找一個足以擔當天下重任之人,大衍已是多事之秋,而衛國的路還很長。”
岑淵聞言便肅然道,“岑淵定會任重而道遠。”
此話剛一說完,只見到金光乍現,一瞬之間萬斯年卻早已不見了蹤影,獨留下岑淵一人赫然立於臺階上,俯瞰朝野。只留片刻,他便踱步邁臺階而下,緩緩行至宮門口時,正見著隋墨前來相迎,隋墨見他臉色沉沉默然不語,便也噤聲跟隨身側。
回到了驛館中,隋墨終是上前沉聲發問,“宮中可是出了別的變故?”
岑淵於窗前負手而立,看著凋零的落葉搖曳落地,緩緩說,“一葉知秋,帝姬一事不過是塊試金石,而赫連空顯然是塊愚笨不成器的石頭,萬斯年如今已經對他失望透頂。”
隋墨聞言轉了下眼珠稍作思索,隨即遲疑道,“那是否要提前行動?”
岑淵搖頭,淡然道,“君王如若不能擔當大任,則當廢之,但這個廢除的權利不在於孤,而是在於衡門。”
隋墨立即沉聲應道,“是。”
岑淵看著濃雲暗卷的天空,沉默片刻,冷冷道,“繼續隨機應變,大衍,要變天了。”
九王府。
蕭樓與赫連玦未商議出為青青開脫的好對策,終是愁眉不展地離去。赫連玦不免也有些心煩意外,便在府中漫無目的地轉悠,不知覺間已走至後花園,走到水榭旁便看到阿歲還在亭子中,邊悠閑地晃著腿邊隨手拿著吃的嚼著。
赫連玦隨即挑了挑眉,便往亭子中走去,見她仍是單穿了一件長衫,不由問她,“起風了,姑娘怎麼還穿得如此單薄?”話落便要吩咐侍女取來披風。
“沒事,我不冷,常年這麼穿習慣了。”阿歲溫和地笑笑拒絕了,看了眼此時有些陰沉的天色,緩緩說,“確實要變天了。”
赫連玦微微笑了笑,見她身邊放的小盤裡,點心所剩無幾,笑著說,“姑娘對王府的食物可還滿意。”
“挺好的。”阿歲見他看著盤子,便問她,“吃嗎?”說著將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赫連玦笑著搖頭,默然坐在一旁看她吃東西,腦中不禁蹦出慕幽的影子,與她此時的神情漸漸重疊。阿歲見他不吃,便又拿起最後一塊酥餅,自顧咬了一口。
她轉念想起之前與她爭執的蕭樓,隨口問了句,“那個世子走了?”
赫連玦點頭,以免她在此事上多想,隨即轉移話題說,“本王多派了人手,已經在金陵城內外詳盡尋找慕流雲。”
阿歲聽後,並未有所動容,卻是忽然對他丟擲心中疑問,“慕幽就是九幽侯?她和慕流雲什麼關系?”
赫連玦見她已經發現端倪,心裡暗自思量,繼而盯著她清明的眸子沉聲問道,“姑娘要找的人是慕流雲還是慕幽?”
阿歲扭過頭望著暗雲滾滾的天,又陷入沉思,過了一會緩緩說,“我以為我不認識慕幽,如今看來應該是認得的。”
赫連玦聞言皺眉不解,還未待他將疑惑問出口,她卻忽然落拓起身,溫和地看著他,語氣客氣道,“謝謝九王爺這幾日的款待,我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話落便要轉身離去。
赫連玦立即起身攔住她,冷聲問道,“你和慕幽究竟是什麼關系?”
阿歲聽了他的問話,抬頭噤聲不語,只是望著陰沉沉的天空略微發呆,並未回答他的問題,片刻後愣愣說了句,“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赫連玦頓時驚愕不語,心中疑竇重重,隨即又盯著她冷聲道,“這首詩的尾句姑娘可知道是什麼?”
阿歲未再接下他任何話語,眼神中卻是彷彿蓄了淡淡的哀愁,最後一笑了之。
“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所謂故國,姑娘所指是何呢?”赫連玦見她沉默不語,於是硬著頭皮說,“本王真心不想逼迫姑娘,姑娘這是固執己見不肯說麼?”
阿歲看了一眼他此刻略冷的神情,她轉而神色坦然地面向他,語氣淡淡地問道,“你想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