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好久不見了。”閣邏鳳見葉離走來,一臉微笑地向他打起了招呼。
“大哥,別來無恙?”葉離神色淡淡地回應道。
“你肯叫我大哥了?”閣邏鳳有些驚訝,旋即又恢複了笑容,“這說明你終於想通了。”
葉離在他對面坐下:“我承認你說的對,世間之事都是有舍才有得。”
閣邏鳳聽罷,哈哈一笑:“看來你終於能明白我了。”他打量了葉離半晌,又問道,“那麼你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明明看到眼前是深淵,卻還是想不顧一切地跳下去?你現在能坐在這裡,一定也是付出了代價的。既然你能明白大哥的苦衷,為何不與我合作?只要你我聯手,何愁開創不出千秋霸業?”說到這裡,閣邏鳳的眸子裡閃現出了熠熠光輝。
“我做這一切雖然有我的目的,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你的方向終究是不一樣的。”葉離搖了搖頭,切入正題,“大哥打算什麼時候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閣邏鳳雙眼一眯,淡淡笑道:“你以為用幾個活死人就能威脅我?”
閣邏鳳話鋒驟然變冷,葉離卻不動聲色:“你和我之間的這些事情,大王還不知道吧?”
“大王?”閣邏鳳輕笑一聲,“他已經老了,管不了什麼事了,你以為我會在乎他麼。”
“你在乎,你當然在乎,不然你也不會主動約我出來談判。”葉離神色篤定地道,“南詔王宮裡的險惡絕不會比武林的少,即便是你,也做不到一手遮天。我這個人沒別的長處,只有一身盤根錯節的關系,想對付我的人,最後對付的往往都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大王費盡了力氣才換來南疆的和平,他定然不會允許現在的大好局面毀於你手。紙是包不住火的,我若攻打太和城,他必定很快就會知道。我是無所顧忌,可你就不同了。”
“你無所顧忌?我看未必。”閣邏鳳道,“哪怕你填了許多辰教舊部進來,人手不足也依然是你的短板。況且你現在已是四面楚歌,你們中原武林的人都恨不得把你拖出來,釘在武林正派的恥辱柱上。你說我顧忌父王,可你也耗不起。賢弟,你無論如何也殺不了我的。”
葉離冷笑一聲,反擊道:“大哥想全身而退也沒那麼容易。”
一番唇槍舌劍下來,雙方互不相讓,誰也沒討到好。閣邏鳳忽然笑了起來,他倒有些懷念這樣的時刻了。
過了半晌,閣邏鳳嘆了口氣道:“好吧,既然我們誰也奈何不了誰,那不如各退一步。我把月楓商會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你即刻把你的人馬撤走,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但烏蒙教是我南詔國聖教,因此只能留在我南詔國,你不得再插手。”
他原以為葉離至少會考慮衡量一番再作答複,豈料葉離微微一笑,果斷地道:“成交。”
這一下有些出乎閣邏鳳意料了:“這樣就成交了?你不想為繆姑娘報仇嗎?”
提起繆雨鈴,葉離眼神一暗。他沉默了一陣,淡淡地道:“這個不勞你費心,她的命自會有人來償。”
南詔國的冬日透著一股陰冷,葉離與閣邏鳳會面後,雙方達成一致,暫時罷兵。閣邏鳳依照承諾,將月楓商會的控制權還給葉離,兩人結下的這一段樑子就算是過去了。葉離將自己的人馬撤出南詔國邊境,再次回望自己長大的地方,一幕幕場景在眼前一一閃現。雖然來到中原不過幾年時間,可回想起曾經的一切,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時間逝去了,人心變化了,所有美好的、值得留戀的東西都不複存在了。
走吧,再也不會回來了。葉離看著那有些陰沉的天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飄零的落葉,一直被悽風吹著,不知道已經吹到了多遠的地方。但是落葉總要歸根的,他也要回到他最初的地方。
告別了南詔國,又有新的問題出現在眼前。武林正派集結了一批人,向潮水一般湧了過來,擋在葉離眼前,不讓他踏回中原一步。見此情形,葉離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指揮著被自己籠絡過來的辰教舊部,不顧一切地進行突圍。
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戰鬥,沒有人知道葉離究竟想做什麼。那些辰教舊人如今是把葉離當做了最後一根保命的稻草,因此拼殺起來格外賣力。這些人心裡明白,他們一旦落入武林正派之手就絕對沒有好下場,跟著葉離反倒還有一線生機,雖然他們也不明白葉離到底是怎麼想的。
沖突越來越激烈,僅僅幾日的功夫,葉離便與武林正派鬧得勢成水火,不可開交。此事傳到中原,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與此同時,那些散佈在江湖各地的辰教舊人見新勢力已起,竟然紛紛投到葉離麾下,其中就包括掌旗使李策。漸漸地,江湖上儼然便出現了一個新的辰教,只是主人卻換成了它以前的仇人。
武林正派一方再也不對葉離抱有任何幻想了,雖然他們也不明白葉離為何突然倒戈相向,但還是自然而然地將葉離視作了一個新的敵人,有些人甚至已經稱呼葉離為新任魔教教主。以前的君不仙就算勢力再強,卻依然有跡可循,可這一位的心思,天下間除了他自己,大概沒人能懂。
大敵當前,剛剛散亂起來的武林正派不得不再次擰成一股繩,一致對外。在這種情況下,有些人不免有些灰心失望了,因為這個武林若是不面臨困境,似乎就永遠無法團結一致。數十年來,無一次例外。
這一日,葉離忽然接到沈炎熙的來信,信中讓他到城外樹林一會。說來也怪,此前無論是武林正派中的何人來信,葉離都一概不理,但這一次,他卻按信中所約定的,隻身一人前往赴會。
卓紫凝見他對沈炎熙始終另眼相待,以為兩人的這次面談能夠改變葉離的一些想法,豈料葉離與沈炎熙一直談到深夜方歸,回來後卻一切照舊,什麼也沒有改變。不僅如此,葉離與武林正派之間的對抗反而愈演愈烈。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什麼,見葉離的行為愈發詭異難測,卓紫凝心裡也越來越不安,哪怕她並不知道葉離在謀劃什麼,但還是隱隱地猜測到即將有大事發生。
就在葉離與沈炎熙會面的三日後,卓紫凝在自己的房中發現了一封書信。拆開來一看,署名竟是沈炎熙,信中請她子時到城外會面。
先是與葉離談,現在又來找我,他到底想要說什麼?卓紫凝猶豫再三,還是在當天深夜悄悄潛了出去。
夜晚月光蒼白,城外的小樹林中格外靜謐。
卓紫凝見到了一襲白衣的沈炎熙,走過去問道:“沈公子,你找我有何事?”
沈炎熙看了看卓紫凝,在她的眉宇間發現了一絲疲憊和憂愁:“卓姑娘最近在葉離那裡過得如何?”
卓紫凝怔了怔,忽地轉移了視線。一陣沉默後,她輕聲說道:“我不該來見你的。”
“可你還是來了,不是嗎?”沈炎熙看著她,目光深邃,“對於葉離最近的所作所為,你有何感想?”
卓紫凝搖了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我不知道……我自始至終都看不懂他。”
沈炎熙嘆息一聲,道:“卓姑娘,你聽我一言。葉離現在的所作所為無論是對武林,還是他自己,都是一種很大的傷害,因此我們必須要阻止他!”
卓紫凝想了想,抬頭看著他:“你想如何阻止?”
沈炎熙拿出一個小白包,放在卓紫凝手心裡:“這叫悠心散,無色無味,服下後可令人四肢酸軟,暫時失去反抗能力。我要你把這味藥下在他的日常飲食中,之後的事情,在下自會料理。”
聞言,卓紫凝苦笑一聲:“你忘了他是什麼人了?他精通毒術,又豈會察覺不到?”
沈炎熙道:“若是別人給他下毒自然容易被他覺察,可你不同,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必定不會對你有防範。”
“你是讓我背叛他嗎?”卓紫凝直視沈炎熙,目光灼灼,聲音沙啞,“他孤身一人走到今天,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如果我再背叛他,會把他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