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灑在涼榻的竹蓆上,碎金般搖搖晃晃,很有一點清幽的仙氣。葉離斜靠在塌上,手邊還有一本沒有翻完的人員名冊。自從那天葉離向龍哥利等人下了最後通牒,這幫人辦起事來就像蜜蜂一樣勤快。短短十天,施浪詔和蒙嶲詔的名冊就交到了葉離的手上。其實他要這些人的名冊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能更好的瞭解自己的對手都是些什麼樣的家夥。“知己知彼”這句話,是永遠不會錯的。
吱呀一聲,木門開啟了,繆雨鈴像旋轉的蝴蝶一樣輕飄飄的跑了進來:“小葉子,你幹什麼呢?”
葉離嘴裡含混不清的“嗯”了一聲,懶洋洋的道:“看這東西看的眼暈,就睡了一會兒。”他坐起身來,看著繆雨鈴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由得問道:“你又去哪裡閑逛了?”
繆雨鈴笑著道:“今天商隊的人從中原進了一批瓷器,上午剛送到禦寶閣。瓷器在咱們南疆可是稀罕貨,這不,剛一運來就被大家給搶光了。”
“大家?”葉離淡淡的道。
“哦,其實只是被蒙嶲詔和施浪詔的人給分了,其他人哪輪的上?”繆雨鈴嘴巴一撅,看樣子是對蒙嶲詔和施浪詔的人很是不滿。
葉離聽罷笑了笑,隨口問道:“都是些什麼樣的瓷器呢?”
繆雨鈴想了想,眼眸中冒出了光彩,她一臉羨慕的樣子道:“我是在他們卸車的時候看見的,都是上好的青瓷和白瓷,看著可漂亮了。中原就是好,什麼東西都那麼精美,什麼時候你也帶我到中原去看看?”
葉離一笑,沒有說話。
“哦對了!”繆雨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眉間透著一絲迷惘之色,“這批瓷器裡,還有一個青瓷瓶的顏色有點發黃,不像其他青瓷的顏色那樣青翠,也不知是不是燒壞了。”
“發黃?”葉離一聽,心中猛地一跳,他看著繆雨鈴,正色道,“到底是什麼顏色的,你說清楚一點。”
繆雨鈴看葉離臉色驟變,不禁嚇了一跳:“大概是一種黃綠的顏色,那個瓶子現在應該還留在禦寶閣,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聞言,葉離話也不說,拉著繆雨鈴就往禦寶閣的方向跑去。
兩人來到了禦寶閣,只見禦寶閣主閣大門前人來人往,幾名侍從打扮的人從主閣中拿出了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他們應該已經開始往各處派送瓷器了,咱們不會來晚了吧?”繆雨鈴和葉離站在一旁,緊盯著進進出出的人流。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兩人的耳畔響起:“小葉兄,你也是來瞧瓷器的?”
葉離回頭一看,來人竟是那個神秘的少年,葉離微微一笑,道:“南疆很少能見到瓷器,恐怕除了這裡,別的地方就更見不到了。”
兩人正在說話間,繆雨鈴卻忽然伸手拍了拍葉離,指著前方道:“你看,就是那個。”
葉離順著繆雨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侍女的手中拿著一個色澤微微泛黃的八稜瓶。它的造型精巧端莊,湖水般淡黃綠色的瓷釉,玲瓏似冰,剔透如玉。
葉離深吸一口氣,半晌才道:“也不知這瓶子是給誰送去的。”
“是給秋彜夫人送去的。”說話的卻是那少年,“是向堂主特意為秋彜夫人選的。”
“向鐘?”葉離詫異的道。
少年輕笑一聲,道:“向堂主在做五毒堂的副堂主之前,曾經管理過烏蒙教的商隊,也去過中原。秋彜就是沐楓的夫人,這個瓶子是向鐘特意孝敬給她的。”說罷,他暗暗瞥了葉離一眼。
葉離聲色不動,只是淡淡的道:“你的訊息還挺靈通。”
少年笑著道:“這也沒辦法,我本來就在禦寶閣的庫房做事嘛。”
那端著八稜瓶的侍女拐過一處迴廊,身影便消失不見了。葉離和繆雨鈴慢慢的往回走,只是在路上,葉離一直眉頭緊鎖,好像在想什麼事情。繆雨鈴一直想出聲詢問,但見葉離的臉色沉重,也就不敢開口了。直到兩人走回住處,繆雨鈴還是沒沉住氣:“那個瓶子很重要嗎?”
葉離看了她一眼,不由得莞爾一笑:“傻丫頭,那可不是什麼燒壞的瓶子,那可是瓷器中的珍品啊!”
“珍品?”繆雨鈴大吃一驚,“但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瓷器?”
葉離正色道:“這些年,我跟著月楓商會的人倒騰過不少貨物,所以對瓷器略有了解。那個八稜瓶並不是普通的青瓷,它的名字叫做秘色瓷,只有大唐的越窯才能夠燒的出來,是直供皇家的貢品。這世上的秘色瓷本來就沒有幾件,你當然沒有見過。”說完這句話,葉離看繆雨鈴仍舊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便繼續道:“這烏蒙教還真是手段通天,居然連貢品都能搞到手,真是不簡單。不過我最在意的倒不是秘色瓷本身,向鐘管理過商隊,又去過中原,對中原的瓷器不可能一無所知,他應當知道秘色瓷的價值。但是他為什麼要把瓷器送給沐楓的夫人呢?如果他想討好沐楓,直接送給他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繆雨鈴聽罷,一雙眼珠轉了轉,撇著嘴道:“你是說向鐘和秋彜夫人?不會吧……”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葉離忽然笑了起來,一雙眸子閃著躍躍欲試的光,他拉起繆雨鈴,興奮的道,“咱們去找龍哥利,來烏蒙教這麼久,是時候該辦點實事了。”
就在葉離和繆雨鈴來到烏蒙教的一個月後,教內的形勢悄然發生了變化。龍哥利竟然率領蒙舍詔的人一聲不響的全部投靠了蒙嶲詔,至此,蒙嶲詔和施浪詔兩虎相爭的局面終於被打破。一直以來,蒙舍詔的人都在兩方之間保持中立,然而這一次,龍哥利為何要投靠蒙嶲詔呢?這件事不光是蒙嶲、施浪兩方勢力的首領想不明白,就連龍哥利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有一天晚上,葉離忽然找到了自己,讓他帶領所有蒙舍詔的人加入蒙嶲詔的陣營,至於原因,他卻沒有細說。再三考慮之後,龍哥利還是決定聽從葉離的意見,因為這個少年表現出的謎一樣的自信與深邃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去相信他,甚至期待他能帶著蒙舍詔的人走出困境。
另一方面,蒙嶲詔勢力的首領空山大祭司也對龍哥利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這龍哥利一直對他不鹹不淡的,現在忽然過來討好他,反而讓他覺得有些驚疑不定。俗話說得好,事有反常必為妖,龍哥利驟然來投靠會不會有什麼陰謀?空山的心裡不由得開始戒備起來。
然而一段時間後,龍哥利等人卻並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空山瞧在眼裡,一顆心懸落不定。不過懷疑歸懷疑,龍哥利等人的到來對蒙嶲詔的勢力來說無疑是如虎添翼。龍哥利前來投靠時,樣子也是謙卑有禮,這拳頭不打笑臉人,空山也只得答應了龍哥利的請求,讓蒙舍詔與蒙嶲詔結盟。
龍哥利歸順了空山,這可讓沐楓的心裡大大的緊張了一把。但多年以來的高枕無憂卻使得他根本沒有把這當做一回事,就算龍哥利投靠了空山又能怎樣?他在烏蒙教經營這麼多年,手下的人馬可不是吃幹飯的,若是真幹起架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