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忍俊不止笑望著夏蘇的吳其晗,目瞪口呆的興哥兒,還有一正交畫卷的畫堂掌櫃,一正交銀票的有錢財主。當然,後兩人的臉就很黑了。
財主把銀票飛快揣回衣袋裡,對著掌事哼哼,說別以為他不懂,就拿小孩子過家家的畫來騙他,調頭立刻走。
一筆挺好的買賣飛了,掌櫃想對夏蘇發飈,奈何她身旁有墨古齋的吳大東家,他不敢妄加揣測兩人關係,只能對著東道主訴冤。
“吳老闆,我們今晚設的畫堂本就說好賣摹作,而且這些摹作的畫匠是蘇杭一帶小有名氣的,年輕是年輕,絕非孩子戲作,您也是瞧過眼的。”
吳其晗點了點頭,道聲確實,權當應付了,但他再去瞧夏蘇,才知這溫吞吞的姑娘也是有脾性的。
初雪白的面色鬧紅霞,眼睛澈珀,眸圈竟有些酒紅色,溢火流焰。肩膀收窄了,雙袖垂落,看不見原本那雙漂亮的手。
不知何故,吳其晗就是知道,那雙手已捏成拳頭。
“不過,這位夏姑娘可是見多識廣,極具鑑賞力,若非名家之作,很難入得了她的眼,你也不必少見多怪。客人賞畫的眼光各有千秋,總不能因為有人說幾句不好,心裡就不舒坦吧。”吳其晗說完,自己心裡又有點怪。
覺得吳其晗奇怪的,還有興哥兒。
他從小廝服侍二爺起,除卻二爺剛學生意的頭兩年跌撞不算,幾時見主爺幫人不看錢。
二爺是地地道道的奸商,一般不管閒事,就算要管,一定會用到一條很沒良心的原則進行判斷。
兩方之中誰更有錢,就幫誰。
此刻,一邊是付了擺堂銀子的畫商,一邊是小家窮氣的夏姑娘,而二爺竟然幫了夏姑娘。
嚇人!
夏蘇的火氣就息了息。她未必像真正的商人那般精明,但也有自己的一本賬。吳其晗顯然想兩邊不起火,她得客隨主便。
“二爺別捧蘇娘,她那點書上看來的鑑賞力,要遇到名家,就是班門弄斧,還小家子氣。”趙青河卻這邊貶她,那邊與掌櫃道,“我家妹妹出門前跟我吵了一架,心情不好,我剛才想逗她開心,她還在生氣,沒看到堂中有客,才亂說話,對不住啊。”
比起吳其晗的說法,掌櫃更相信趙青河的說法。
女子嘛,要說什麼了不得的鑑賞力,實在不可信,情緒化倒是正常。
掌櫃再想到趙青河人高馬大,而他妹妹卻身段纖細,擋住視線也很合理,於是重新打起笑臉,道聲不妨事了。
趙青河聽到夏蘇低哼,知她心火又起,卻也不理,只對目光意味深長的吳其晗揚了揚眉,拿眼角瞥瞥夏蘇,又聳聳肩,不甚在意的大男子神情,似與吳其晗表述“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二爺,咱們的畫堂裡來了大客,請見您呢。”墨古齋今晚當然也賣畫,夥計來找。
吳其晗只得暫時告退。
興哥兒跟著主爺出來,嘟噥著,“夏姑娘是青河少爺的義妹,青河少爺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先回應他的,只是二爺一個彈指,腦門生疼。
“你跟了我這些年,還不如一個才要起步的人。”園裡的涼風令吳其晗腦中一清,心中嘆謂。
豈止興哥兒不如,他也關心則亂。趙青河那樣輕描淡寫,將他誇夏蘇的話一筆抹去,正是一份強過他的明察洞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