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好奇很懷疑,夏蘇仍明白輕重,馬上就朝門口走。
顧天顧地,先顧好自己。
“望君夕亭獨坐,菊千重,寞千重;憶君青湖相隨,琴錚錚,悅深深;盼君落梔明子,瑟鳴歡,心鳴歡。”
夏蘇回身,瞪目,看到他是照小箋念出來的,雞皮疙瘩立時消褪。
她膽子小,千萬別拿噁心東西嚇唬她。
“梁君走之前幫我個忙,這首詞是什麼意思?”趙青河繼續搖著小箋。雖然失憶了,腦子應該比從前好用,看到詩詞卻立刻感覺很沒轍,明明可以寫清楚的句子,非要弄得又短又難懂。
夏蘇本不想理會,但對他念得東西大不屑,聲音粗嘎,也掩不住厭氣,“算不上什麼詞,不過約人明晚子時私會合歡的情信罷了,如此露骨,真是——”
憋半晌,罵不出“不要臉”三個字。
“地點?”趙青河連連點頭,很虛心受教。
“大概和梔子花有關的名或景。”夏蘇說完,以為這回可以走了。
但聽趙青河又問,“梁君來時,可曾見過任何可疑之人?”
夏蘇腦海中立時閃過那兩個丫頭,竟想都不想就回答他,“有一個別處的丫頭來過,和可能是門房的小丫頭說話。我沒看清臉,一高一矮,高的那個腰間繫了藍亮的佩飾。”
“多謝。”
趙青河的客氣也讓夏蘇十分得不習慣,她張了張口,只是乾巴巴地,發不出聲。
“我給梁君提個醒,這時趙子朔應該進了園子,你最好從內屋的窗子攀下去,走這扇門或會撞個正著。”趙青河這才“好心”指引。
夏蘇頓悟,“我若不幫你,你也不會提醒我?”
“得到,必要付出。”趙青河看那對眼珠又開始轉來轉去,強忍住笑,“今日剛從我義妹那裡聽來,現學現賣,如果今後與你有緣再會,我可同你細說。”
絲毫不知自己被看穿的夏蘇,覺得趙青河的腦子不止開竅,還開了洞,跟個小偷約再會,還細說。
要不要烹茶煮酒,跟小偷聊通宵?
小偷。
樑上君子。
原來這麼個梁君。
她心底嗤之以鼻,另一面卻不由自主信任他,改由視窗躍出,從樓後走了。
趙青河一邊捕捉著夏蘇離去的悄音,一邊將紙箋歸了原位,又靠在窗前,長指輕撥一條縫隙,見趙子朔已到內園。
他也不慌不忙,行至雕花格架下,蹲身歪頭,無限貼近地板,確認夏蘇的足跡已清理,而從門口到書桌那行女子大鞋印保留完好,才直起身入了內室。
隱隱聽到有人大呼藏書閣有亮燈,霜冷漆夜的眸子漠寒不動,一切在他計算之中。
只不過,掛歪的畫,落銀粉的桌,空氣中淡淡的煙墨香——
完全留給他一個爛攤子收拾啊。
那誰誰,摹畫的水準無疑非常高,但作案的水準,絕對有待調教。
近來,夏蘇發覺,和趙青河碰面的次數有點頻繁了。
院裡就這麼幾個人,都知道她白日裡睡覺多,晚上精神好,無事不出家門。
窮家的好處在於人心簡單統一,除了趙青河當她是個使喚丫頭,泰伯泰嬸和大驢皆認她義女半主的身份,雖忌諱少主而喚她蘇娘,卻不會差使她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