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蘇突然覺得有點麻煩,趙青河茁壯了,今後是否不好過於直接地罵他了?
從前,她可是拿他練膽子的,該罵就絕不嘴軟。
剛才看他力道掌握不錯,只不知他不打女人的原則變沒變。
一隻大手出現在飯碗上空,可惜夏蘇太敏銳,不然用力咬上去,就假裝吃飯的動作沒收住。
“白米飯有什麼好吃?今晚跟我一道赴宴,吃好的去。”怎麼看就是一碗飯。
夏蘇慢吞吞靠住椅背,盯了趙青河半晌,“你回來後一直跟我套近乎,有何企圖?”
趙青河悠然抱臂,神情磊落,眼瞳墨濃,“你從小被騙長大的麼?兄長對妹子好,天經地義。”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天經地義,即便親如骨肉,得到一樣東西,必要付出一樣東西。如你來接我,是為了點心和新衣。”夏蘇咬字雖慢,卻無比清晰。
趙青河直視著夏蘇,“我很想反駁你,可是我不能,因你說得一點不錯。如我和你套近乎,想知道自己過去是怎樣一個人,因這家裡只有你絲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也許透過你的誠實,我可以找到線索。”
夏蘇本要垂進碗裡去的臉,抬了起來。
黃昏終於落下牆頭,涼夜如蔓藤,爬過門框,她點起油燈,隨燻煙升起的弱光搖曳,與夜融了,似水還寒。
她怔忡,心神微恍,捧起碗,“什麼線索?”
“誰謀害了我的線索。”
他笑著,眼中漆墨暗魘,無影無形卻張揚信心,彷彿宣誓對他的獵物勢在必得。
碗在杉板桌上打骨碌轉,米飯跳撒,夏蘇只來得及撈起一筷子的豆粒米團。
想來想去,不能輸給會念粒粒皆辛苦的人,因而還是送進了嘴裡,不過此時白米飯的滋味,已完全嘗不出來了。
她嚥下那最後一口飯,“摔下陡坡不是雨天路滑?”
趙青河搖頭,聽到大驢嚷嚷少爺該走了的同時,迫人氣勢全然斂淨,起身邊走邊道,“聽說妹妹很聰明,閒暇時候幫我想一想,誰會比你還憎惡我。你瞧,我在外頭遊山逛水挺自在,本無意回來給誰添堵,卻叫你撞見,不得已只好歸家。找不出兇手,沒準我還會死一回,只是這回有沒有再活過來的運氣,不好說。所以你也得負點責,是不是?”
“倒還不至於憎惡……”夏蘇咕噥。
不過,趙青河已走出門去,大驢那麼吵,當然沒聽見。
夏蘇發了一會兒呆,將桌子拾掇完,仍未從震驚的心情中拔出來。
趙青河是莽夫匹夫,花錢如流水,做事不動腦,說白了是蠢真,沒做過奸惡的事。
誰會對他憎惡至痛下殺手?
“蘇娘。”泰伯喚夏蘇,“我和大驢陪少爺赴宴,老婆子今晚替人接生,家裡就你一人。等我們走後,記得關好門窗,不要給生人開門……”
趙青河換了新衣出來,聽個正好,不由好笑,“泰伯當她小娃娃麼?”
這時天全黑了,除了內門邊大驢手提的燈籠,院裡再無亮光。
然而,趙青河練武,夜間視力極佳,見夏蘇跨過門檻。
漆暗的廊下,她身形好不輕盈。
泰伯道,“若是平時,我也不囉嗦,不過最近城裡很不太平,有好幾家遭黑衣人入室竊財。官府都貼出告示了,凡提供可用線索者,賞錢十貫,還讓大家小心門戶。”
夏蘇撞上廊柱,大概是磕了頭,發出好大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