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仍是一貫的儒家服裝,長發一半用紫色帛帶束著一半披落在肩上,儒雅俊美,但表情卻不怎麼好看。
似乎隱隱帶著驚懼,嬴政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儒家三掌門這樣的表情,百家爭鳴儒家為最,儒家勢力不同於相對活躍的墨家,但卻最不容小覷,他曾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和張良會面。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民為重,君為輕,有無君之國卻從無無民之國,國家的建立依存於民眾,滅亡亦是如此。
飯菜未至,索性慢悠悠喝茶,跟著一群人看熱鬧。
張良不自覺向後退了兩步:“是、是嗎?”笑容跟著有些僵硬:“公孫先生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一群看熱鬧的頓時發出了失望的噓聲,看樣子公孫玲瓏和張良兩個人在桑海頗有些名氣。
公孫玲瓏連動都沒動,就站在茶館門口嬌嗔著不依:“張三先生怎麼剛到就有要事去做?是真的有要事還是……在躲我呢?”
塗著蔻丹的手指豔的心驚。
團扇遮掩下看到她一雙眼睛藏著真切的幽怨。
彷彿真是為情所困的痴心女子。
各家爭鬥,全當做看戲了。
——這茶算是清香怡人。
張良覺得自己都要笑不出來了,前段時間因為公孫玲瓏特意躲了一段時間,想著應該沒有這麼巧會再次遇到對方,不想就是這麼巧。
再一看對方笑盈盈的模樣,豐腴的體態,公孫玲瓏並不是他從前覺得會喜歡的樣子。
公孫玲瓏是很優秀的名家弟子,不管是聽她辯論還是與她辯論都很有趣。
張良低咳了一聲,面色不變道:“自然是真的有要事去辦,我這次出門是為了替掌門師兄買文軒閣的筆墨,順便來這裡買些點心給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不想居然在這裡見到公孫先生。”
公孫玲瓏輕輕哎呀了一聲,笑著向張良走了過去:“小女子可以和張三先生一起嘛,也可以拜訪伏念掌門人,說起來。”公孫玲瓏用團扇輕輕點著額角:“好久沒見到伏念掌門了,有些想念對方了呢。”
張良:……想到第一次見面時伏念師兄的表情,還是不要拜訪為好,伏念師兄為人最是沉穩,怕是接受不了公孫先生的言行舉止。
這一瞬間的出神一抬眸發現公孫玲瓏已離他很近了,下意識向後退了退,這一舉動完全是下意識為之,他沒時間向旁邊身後看上一眼。
他這一退卻是撞到了站在他身後看熱鬧的人,冷不防被撞的看客沒能拿穩了茶杯,身子一斜茶杯隨之斜斜飛了出去。
方向正是靠窗的男子,對方正執杯目光沉靜淡漠看著這一切,突遭變故神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連身體下意識的躲避動作都沒有。
——這個人是誰?張良疑惑中看到一隻手伸了出來,以緩慢的速度一把抓住了那個杯子。
在習武之人眼中是速度緩慢,但在普通人眼中只看到那個深色常服的男子伸手一把抓住了杯子,動作利落幹脆。
若是這杯子向他而來蒙恬不會在意,但偏偏是他最小心敬重,千般萬般還覺得不夠的人。
怒意自然不會對著普通人而去,何況他本就不喜歡張良,無論是從哪一方面。
蒙恬雖然已經收斂了氣息,讓自己和普通人無異,但這一怒獨屬於將軍的鐵血冷酷之意還是不可避免流露了出來。
張良心裡一洌,立刻拱手垂首致歉:“抱歉抱歉,是在下的責任,為表歉意茶點便由在下請了,還望二位莫要拒絕。”
公孫玲瓏嬌聲笑道:“即是張三先生的責任便也是我的責任,就由我請吧,還請兩位先生不要嫌棄。”
團扇後眼波流轉,似是有意似是無意看向了蒙恬,這個人剛才所散發出的氣息令人有些不寒而慄,又似乎在哪裡感受過同樣的氣息。
目光再次轉向了白色衣袍的男子,被這個人那麼緊張維護的又會是什麼人?
笑眯眯問道:“先生如此英俊瀟灑,不知是哪裡人氏?”
英俊瀟灑?為了套話卻是能昧著良心了。
他此番遠行只為了散心,如今更是等同於一介白衣,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嬴政微微垂眸,慢條斯理道:“我這樣的容貌公孫先生居然也能說一句英俊瀟灑,若是真心,便要人為公孫先生的眼光有所懷疑了。”
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的公孫玲瓏:什麼叫做若是真心就要懷疑她的眼光了?一時竟然有些糾結自己該說真心還是承認假意了。
蒙恬原本滿腔怒意,但在聽到陛下這樣的言辭,一雙眼睛漾起了笑意,他已經很多年,久到二十年不曾聽陛下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了。
那時候還是少年人的陛下說話還有著慢條斯理的揶揄打趣,祖父、父親都是兵家人,出身將門的蒙恬自幼熟讀兵法,學的是兵家之術,他向來不善言辭,時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