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元突然想到一點,也許他從頭不言,毫不在意是因為已經瞭解,並且知道真實的病因。
悟元沉默不語,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問,於是嘆了一聲道:“能讓我再看看嗎?”猶豫了一刻:“我似乎在書中看到有關的記載。”
在那一刻她似乎聽到了男子很輕的嘆氣,在說:沒有必要。
他的眼睛平和如水,已然看透了世事生死,從這世間超脫出來。
明明還那麼年輕,卻像是垂暮之年的老者。
她想不明白為何會是這樣的波瀾不驚。
“蝕陰之毒!”
再一次的診斷,緊皺的雙眉猛然松開,可隨之又緊皺在了一起。
這種症狀像極了古籍所記載的蝕陰,但正是因為這樣才覺得頭疼。
也在此時看到了所有人的表情,頓時心裡一咯噔,這麼貿然說出診斷結果的自己簡直是沒有腦子。
她膽子生來就大,很少怕過什麼,但不知為何突然一個激靈,不敢再看其他人的表情,只望向面前的男子。
也只有病人是最淡定的了。
但是在看著對方的那刻悟元忍不住皺了皺眉,看淡生死,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這樣的人最是難治。她小心猜測著可能:“先生已經知道?”
他不急不緩道:“今日才知原來此毒名為蝕陰。”
總有醫者能做出這樣的診斷,何況,即便無一人明白他自己也能夠明白。
他的身體生來很好,也曾執劍看得寒芒映血,只是後來政事纏身身體越發不濟,直至病亡於沙丘。
如今同樣,只是有了一些不同,但真正在意的也只有……他垂了垂眸,仍是沉寂無言。
然而卻突然想到了本不該想到的往事。
那一刻他的神情有了不同的變化,就像是平和的湖水凝結成冰,即便是陽春三月的切切春風也吹不過眉間三分冰雪。
悟元原本還想再問,但又果斷選擇不問,不敢多問。
於是轉而解釋她所清楚的有關蝕陰之毒的來歷:“天地萬物皆分陰陽,而人的身體也可以用陰陽概括,正如素問寶命全形論所說,人生有形,不離陰陽。陰陽各互為其根,陽根於陰,陰根於陽,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
“六腑絡脈為陽、五髒經脈為陰,陰陽互動平衡,於是人才精神乃治,但蝕陰……”她頓了頓,“早些年我在藥廬看過古籍殘本中的記載,因為太過殘酷所以特意記了,又因為此覺得此毒我這一生也不會見到,所以也只是稍微瞭解。”
沒有人開口,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像是沉著寒冰。
悟元目中有了複雜繼續道,“男為陽女為陰,生為陽死為陰,你們知道死於腹中的孩子被稱為什麼嗎?”
紫女微微皺眉:“被稱為什麼?”
“未見天!”
“因未見天,故而極陰。”
更讓人多了困惑。
想到古籍記載悟元沉聲道:“於七月七,將胎兒從純陰之命的女子腹中取出,這就是蝕陰的原材料。”
紫女也知曉些藥理,天下至毒也聽聞不少,但卻從未聽過一種毒是以人為引:“這就是蝕陰?”
悟元點點頭接著道:“天氣、時辰,世間萬物皆分陰陽,亦或是陰中之陽,陽中之陰,事物正是對立統一,絕無絕對,而蝕陰卻是例外,來自極陰,長於極陰,先生如今髒氣衰微,體寒血虧,陽絕而陰盛……”她一咬牙,幹脆直接道:“分明是死人之相。”
如今正是春日,大地回暖萬物複蘇,草木之間更少不得蟲鳴之聲,但此時卻是靜籟無聲,似乎連風都靜止了。
悟元一偏頭藉著月光看到一隻小蟲子從葉上掉落下來,一動不動,身體都僵硬了。
悟元哭喪著臉,覺得今天的驚嚇比以前半年的都多:“我就說出我的診斷,你們能別嚇人嗎?結果就這樣我也委婉不了啊。”
嬴政嘴角微微有了笑意,只是這笑在那雙眼睛下也稍顯冷淡:“那麼又該如何治療。”
這是他第一個問題,也是真正讓她無言的問題。
她搖搖頭:“無解,最起碼我無解。”
蒙恬終於沉聲道:“那麼悟元醫師的師傅呢。”
說到師傅她有些傷感:“五年前就去世了,至於那本古籍……在我記憶中並沒有記載如何治療,古籍中只是記載了天下至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