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眼睛沉沉如淵，竟是能將月光吞沒的漆黑。
姑娘慢慢睜大了眼睛，突然笑了，原本還是認真冷靜的神色頃刻化作了如此明豔又真誠的微笑。
帝王也好，蒙恬韓非他們也罷，哪一個不是心思玲瓏之人？法家韓非心思最是縝密看得通透，而身為兵家的蒙恬、章邯也非莽夫，若不事事周到、處處縝密又怎麼能在這統一天下的戰爭中立下如此赫赫威名。
在那一刻幾個人轉過了許多念頭，韓信甚至已想到了也許受傷本身就是一種計謀。
但所有的想法都暫時消融在對方一句笑言中：“你這完全是我喜歡的長相啊！”
一群人頓時哭笑不得。
那姑娘笑容越發爽朗：“可以說是十分英俊漂亮了。”
言辭失禮，然而又因著那份真誠喜歡讓人……討厭不起來，最起碼從一開始就或明或暗握著兵器的影密衛有了一點笑意。
而這點笑意便沖散了太多的冰冷恐怖。
姑娘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她武功只能說一般往上，這一群人每個人都給人深不可測之覺，即便當中那面色蒼白擺明瞭氣機失調、傷及髒腑心神的男子，都讓人頗有壓力。
一個人太有壓力，就會頭腦不清醒，失了一半的能力。
再次攏了攏長發：“我叫悟元，醫家人，現在是醫道中很有天分算厲害的弟子，將來必然會是像扁鵲那樣的名醫大家。”
對著陌生人將自己的來歷全盤托出。
該說句坦然嗎？
韓非目中多出異色，笑吟吟道：“你倒是直接。”
悟元笑吟吟道：“我行得正坐得端，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自然不怕別人知道什麼。”
“所以說。”她頓了頓，面上多了猶豫，但片刻又道：“莫說你們救了我，即便不曾有恩與我，身為醫者也當盡到醫者責任。”
她目光直直望向了披著大氅的男子：“不知可否讓我一觀？”
第一次見面就說這樣的話的確太唐突了，即便會被認為是居心叵測也實屬正常，保不準還會被動手？
在看到紫發紫眸美麗女子、幾位男子以及遠處的七個護衛突然有了臉色的變化後更肯定了這件事。
披著大氅的男子卻是目光淡淡，已伸出了手，白色衣袖中的手腕帶著冰雪般的蒼白，語聲初春冰雪一樣的淡：“可。”
望聞問切。
看其口唇面色顯然心髒有疾，但更為重要的則是問，這是病人最直觀的體會，是醫者收集資訊從而做出診斷最快的途徑。
但是……這個人顯然不是一般的病人，目光淡淡，居然一句話都不說，任你做出診斷。
大概是測試？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悟元收回了手，秀氣的雙眉早已不自覺緊皺在一起，這樣的表情和先前的名醫大師一模一樣。
一群人只覺得心往下沉了去。
“五髒之疾，藥石無醫。”
一樣的診斷結果。
韓非一向帶笑的桃花眼有了陰霾：“不知該如何治療？”也許會有不同的方子，然而讓人失望的是是相同的治療手段。
即便有所差別也差不了多少。
他們臉上的神情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低落失望，姑娘頓時也有了歉疚和羞愧，也真是直接坦然：“對不起，是我學藝不精，我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她本沒想過男子會開口，看上去太尊貴而遙不可及，又是寡言沉寂，但沒想到那男子仍是目光平靜，失望、低落、悲傷……所有的負面情緒都不能感染到他，反而似乎有了笑意：“若非醫道大師便想不出這樣的方子。”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望著她，平淡如水，卻又那麼溫和而……寬容。
悟元忍不住咧嘴一笑，這樣的人稱贊一句遠勝別人誇贊百句，但是正因為這種認可反而更覺得低落，這樣的人只有幾年的時間豈不是很可惜。
有些頹然道：“我不喜歡因為自己的無能而看著病人……”她頓了頓沒有說出那個字眼，“尤其是你這樣的人。”
接著長長嘆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