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輕飄飄，但旁人聽著簡直跟驚雷似的，蒙恬章邯大概是因著早已習以為常，瞬間又變得深邃冷漠。韓非反而是最不淡定的，他手一抖，酒撒了一半：“怎麼說？”
桃花眼清冽，望向了白衣的帝王，韓非笑起來就彷彿忽然化成了春日的水，擔得起女子們的所有贊美，惹人思慕。
帝王漆黑的眸子還是寒潭一般，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執杯的手還是那麼沉穩優雅。
若是換一個人韓非大概會笑言對方不懂憐香惜玉，但是陛下他卻覺得很理所當然。掌控一切的帝王怎麼會因為一個人的仰慕而心生波瀾，當然，還有一點，他也不敢開玩笑啊。
涼髁雙手托腮，目光漸漸放遠，將那段沉在心底的過往緩緩道出：“數年前，我百越被預設為奴族。”
韓非和紫女神情隨之嚴肅起來，當年百越是何等狀況他們大概是最瞭解的。
不僅是為奴。
“我百越被視作窮鄉僻壤，百越之人更是被視作未開化的蠻夷，六國人皆可辱之。”姑娘聲音低了下去，盡力維持著表情道：“我出生的越族更是百越之地最為弱小的，也正是因此被抓去了韓國，在那裡呆了三年。”
她是踩著累累白骨活下來的，喝的每一口水、吃的每一口飯都沾著族人的血。
沉鬱不可避免的染上她的眉目，但很快又被她斂去：“後來韓為秦所滅，韓人口呼暴秦。”聽到此處，蒙恬和章邯的表情已有了變化，但下一刻姑娘一句話又讓他們皺起的眉頭舒了舒：“但我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涼髁接著道：“他們這樣無非是因為秦軍滅了他們的國，但於我百越而言六國才是真的殘暴不仁。”
她咬了咬牙：“最起碼，秦軍不曾為了上位而屠戮數萬人。”
她所指是什麼，曾親自追查那件事的韓非、紫女再清楚不過，韓非嘆了一聲，他無話可說。
“後來，韓國被滅，我們這些人終於有了選擇，一是留在如今的韓地，二是回到自己的故鄉，誰要留在那個地方，我選擇回到故鄉，即便她是那麼貧瘠且微不足道。”姑娘眉目始終帶著的沉鬱如雲煙般散開，對那段過往不願多提：“再後來秦滅六國、攻佔各個越族，將整個百越連同六國化為大秦帝國的一塊版圖。而後秦軍駐守百越，為我百越帶來先進的文化、農業、手工業技術，這位帝王將我百越視之為人。”
姑娘忽的眉目舒展，笑容明媚：“我想知道這樣的帝王會是什麼樣的人，被這樣的帝王所近治理的國家是什麼樣子，所以我就來了。”
紫白色的花瓣細碎飛落，姑娘長發溫婉簪著，清秀的眉目襯著青色的衣裙竟是眉目如畫。
紫女怔了怔，忍不住道：“你來了，覺得怎麼樣呢？”
姑娘一點沒猶豫，笑容大大，聲音清脆：“很好！只是因為皇帝陛下我就能再喜歡這個國家五百年啊。”
……
寂靜中有人語聲淡淡：“五百年？能不能存在五百年都是未知數。”音色軟軟糯糯，但語聲卻十分淡漠平靜，不起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