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彎彎繞繞走遍了族裡的每一條小道,便開始向山路行進。
應琰只曉得要去往月出山,但他哪裡能認得出這一模一樣的群山裡哪一個叫月出山呢,只是跟著隊伍走著罷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後的人們行進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應琰這方將將身處山腳下,他估摸了下,最前頭大概在半山腰位置。從這裡開始就是狹長的上山路了,因而原本五、六人並排的隊伍,現在只容得不超過兩人並肩而行。若是從遠處看這隊伍,好似漫山間遊動著一條細長的藍色錦線,極為壯觀。
經受過上次禹山的鍛煉,應琰爬這月出山幾乎能以“輕而易舉”來形容,他雖不費力,但前行的速度委實太慢,將人的耐性都快磨沒了。
等到應琰到達半山腰的時候,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前行的速度會如此緩慢。
每個人都依次在祈求山神佑護。
那半山腰開出了一小片空地,空地相接的一角正放著那大鼎般的月陶。所有的族人排著隊經過月陶前,在離它幾尺遠處磕頭跪拜,然後將手中的貢品投擲入月陶中,這才算是完成祭山神,便可下山去了。
怪不得楊磊說給他找了個好位置。
應琰正乖乖排著隊,突然感到衣袖被拉了一下,他低眸一看,是多日不見的牛陶。
牛陶朝他燦爛一笑,語氣中略帶調侃“應大人打算求什麼?”
“無所求。”
牛陶聞言有些不解,抬頭見應琰神色自然而淡漠,問道,“你不想升官?或者什麼家人身體康健,屋宅平安之類的?”
應琰似是連想都沒多想一下,答道,“如有也可,若無也罷。現下的日子已是很好,以後的事便是以後的事,多問無解,多求無益。”
牛陶伸了伸腰,一派懶洋洋的樣子,“看來應大人沒有啥子怕的事,心裡也沒啥子在意的人了。”
應琰將牛陶的話細細品了品,沒言語。
牛陶見他這副書呆樣子,嗤笑道,“我新學了個你們漢人的詞兒,孤家寡人說的就是你。”
應琰老實地點點頭,他倒還真是。
牛陶捧腹大笑,“也不知皇城裡的人是不是都像你這樣又木又呆。”她笑著拍了拍應琰,“人還是得有些錯事,你活得太正了,沒勁。”
兩人正聊著,楊磊風風火火地擠開人堆拉住了應琰,“應大人,總算找到了你了!呦!牛陶姑娘也在啊,你今年的月陶做得可真是了不得啊!”
楊磊人粗曠,嗓門也大,也不等二人回應便一把拉著應琰往前走,“應大人快,我提前派人給您佔好了位子,咱們趕緊的!”
佔位子還佔得這麼理直氣壯,生怕別人聽不見,自然就引得周圍的族人不滿了。
甚至有幾個月族青年已經摩拳擦掌一臉怒意地過來了,這下任是楊磊也覺得自己大概是又挑事了,但他偏偏嘴硬,脖子一犟、下巴一抬,“咋個了!應大人是朝廷命官,他本來就得做這個祭祀的頭,難道還要跟你們一起等在這不成?”
應琰聽此言只感到一陣頭痛,忽低眸見牛陶唇語道,“走。”
他也不猶豫,向四面的族人伸手作揖,然後便悄默地隨著牛陶轉身下山了。
只剩下還未意識到自己被拋棄了的楊磊,還在原地吼著。待他被族人漸漸包圍,終於意識到自己窘境回頭想找應琰,他身後哪裡還有人。
“應大人哎!”
……
聽到這聲嚎叫的時候,應琰和牛陶已經離人群很遠了。
牛陶手裡摘了一跟草杆子,一甩一甩走得晃蕩,“你可不知道,這大半個月我為了做這月陶,腰都差點斷了。”
“還沒人能說話,憋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