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年初一。
這一天徐杺起得很早, 睜開眼睛之後先拿起了手機,看著時間數時差,然後又放回去,閉著眼睛等待。
可到了九點, 還是沒有電話打過來。
周藍玉已經到房門口叫她起床了,還好奇今天她怎麼這個點還沒下樓吃早飯。徐杺這才坐起來洗漱換衣服, 下樓前再看了一眼手機,然後把它收進周藍玉給她新買的gi的包包裡。
徐州平早晨才剛進屋。從徐杺讀大學之後他就搬出去住了,這件事很少人知道, 畢竟徐州平留在無錫的時間本就不多,似乎是終於可以不用顧忌女兒經常在家, 夫妻兩人徹底進入分居狀態。
而他們兩人的事, 在他們心裡這都是不需要向女兒解釋的,畢竟徐杺很懂事,這種事情攤開來說就算是家人也會顯得尷尬。看徐杺也沒有提出疑問或者表達態度,他們心底也鬆了一口氣, 卻不知這是因為徐杺早已習慣了,貌合神離和正式分居, 在她眼中並沒有多大區別。
吃過早飯, 司機載他們一家人先去了徐州平的同事那兒,之後又來了幾批人,到了晚上一群人才熱熱鬧鬧地一起到了香樟花園, 取了包間。等了沒一會兒,他們的上司也到了。是那個徐伯伯, 這過了幾年,他已經連升好幾級,雖然已過中年可依舊長得很有威儀,語速也是外交官特有的慢。作為東家話不是很多,可每一句都充滿氣場。
見到徐杺,徐伯伯有點意外,也有點高興,知道她在北京念設計,也點了點頭,說:“北京是個好地方。老徐啊,你是養了個好女兒啊。”
徐州平微微一笑:“沒有的事,小姑娘家一點愛好罷了,做父母的總得順著孩子的心意。”
“那是必須的,畢竟那是孩子自己的人生,父母站在指導的角度上幫幫忙就好了,我對我家那位也是。”
徐杺看向徐伯伯身邊的少年,他和自己一般大,長相一般,因為鼻樑上戴著無框眼鏡,所以身上勉強有幾分儒雅的氣質。聞言兩人對視了一下,對方率先低下頭去,那厚厚的鏡片和她的妝容一樣,給人一種假惺惺的感覺。
徐杺低下頭喝了一口茶。
晚上到家的時候,精神上已經力竭,明明是自己從小到大都擅長應對的場面,今日卻讓人尤其不耐。
徐州平把她們放下就走了,臨走的時候給了徐杺一張附屬卡,說那是今年的紅包,徐杺也收下了。周藍玉面不改色進了房間。
徐杺洗完澡,躺在床上,這才拿出今天一天都沒有什麼機會看的手機。
沒有一通未接來電,微信也是,除了工作室的人們和學校同學給她發的新年資訊,那個人今日一條訊息都沒有。
年初二和年初一一樣。
韓朔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隱隱之中有些預感,這幾天一定對他有特殊的意義。
她想起之前,他提到自己父親時的表情,然後是張檬說的那句“年初二就回來”……徐杺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細節,心底隱隱不安。直到第三日早晨,還是沒有接到韓朔的電話,她終於在床上抓起手機撥過去。
可韓朔的手機關機了。
徐杺放下手機,想了想,然後又撥通了張檬的手機。
當得知徐杺的來意,張檬迷迷糊糊地回答:“老大昨天晚上就回來了啊……找不到他……他去掃墓去了,可能因為這個關機了吧。”
“掃墓?”
“是啊。”張檬撓撓頭,“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吧。剛成立工作室的時候大夥兒出去吃飯,老大隨口提起過。每年這一天他都不在的,應該是去給母親掃墓去了,我猜的。”
徐杺掛了電話。
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問題在哪。
猴子說那幢別墅是他的父親送給他的,他自己也說過他父親……可卻沒有人會主動提起他的母親。
他自己更不會。
徐杺瞭解他,那些對他越重要的東西,他就越不會把它們放在嘴邊。雖然也不會刻意迴避,因為那樣太刻意,太容易讓人看穿。
他就是那樣的人。
頭痛極了。
外面開始下起了小雨,只是看著窗外,都讓人覺得心頭冰冷。
按老話說年初三不適合拜年,所以今天一家人難得閑下來,周藍玉中午就出去了,大概是有她們研究院內的活動。徐州平也不會特意過來,於是徐杺就一個人在家。
她躺在床上,什麼也沒做,把手機放在自己枕頭旁邊,用一隻手握著。
她在等那個人的電話。
可等著等著,不知何時,就在一片冬雨瀝瀝中熟睡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