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杳杳苑
再次醒來,便是個陌生的地方。紅帳椒牆,屋簷懸鈴,心裡雖空蕩蕩缺了一塊,可想起路昭華便打起精神來。
聽見屋子裡有動靜,便有兩個侍女迎進來,“主子醒了?早飯已經備好,請先行洗漱吧。”
那二人衣衫上一個繡著梅花,一個繡著桃花,畫笙掀開被子拖拉了鞋起身,“你二人名字是什麼?”
繡著梅花的答了個“梅芷”,繡著桃花的答了個“桃夭”,畫笙猜的八九不離十,“我不太習慣旁人伺候,你們去外面等候吧。”
二人乖巧的退了出去,畫笙嘆口氣才走到架子旁往臉上撲了點水,眼睛已經不腫了,也已經不燒了,只是總覺得有幾分不適。
出了院門四周一圈走廊,夏日裡賞雨的好去處。中央植了一株桂花,飄飄灑灑落到樹下人的身上,畫笙不知自己有何好友能被他們請過來,定睛一看卻是陸飄,“你臉色好了很多,看樣子有遵醫囑。”
陸飄招手喚她過來喝茶,攏了攏肩上的落花放在茶寵旁邊,“那邊進貢而來的紅茶,要我看來味道有些酸澀,大約是弄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來糊弄。”
“空腹飲茶傷胃,我還是先墊補些東西。”畫笙自己從桃夭手裡拿過來小籠屜,示意梅芷將桂花羹放在桌子上,退下去即可。
“忘了你是大夫,最在意這些東西。說起來我急匆匆被人發配過來,也未為吃飯。”昨兒夜被皇叔打包扔進馬車,還不告訴要去做什麼,膽戰心驚了一夜,原是陪人聊天解悶兒的。
桃夭是個識趣兒的,趕緊去後廚又端了兩屜過來,放在鋪著花瓣的桌子上,“後廚備著許多,王爺交代不許郡主搶主子的吃食,否則後果自負。”
皇叔竟讓個小丫頭片子來教訓自己,陸飄撇了撇嘴將茶杯放到一旁,自食其力的舀粥、調蘸料,“如今竟連主子都叫上,我這個侄女都稱不上半個主子。怪不得三哥說皇叔心冷,可不是,用著人家的時候才施捨兩三句話。”
這番話竟是說路昭華的?畫笙啞然失笑,他在自己身邊可從未這樣正經冷清過。“你最忌三餐不定,我看你是還想多喝兩個月苦湯子。”
得,皇叔輩分高她無法忤逆。這人還不是皇嫂,卻是自己的大夫,也壓自己一頭,“一個兩個都會教訓我,天生便是個做小伏低的命。”
“食不言寢不語。”
陸飄特意從顧府那裡取來畫笙的琵琶,順道叫人把王府中的伏羲琴也搬了來,只說了句畫笙或許有興趣,皇叔二話不說邊叫人送了來,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黃耳最近有些不愛理人,想著你是醫人的,也就沒帶它來。”
畫笙正在除錯音準,聽她慣是找茬的話抬起頭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止醫人,我不是也醫好了你。”
一山更比一山高,陸飄被她堵的啞口無言甘拜下風,厚著臉皮黏過去,生生把畫笙屁股下的軟墊蹭來了一半,“小時候也學過琴棋書畫,只是皆半途而廢。再想拾起來只覺得身心俱疲,畫笙你可真厲害。”
畫笙皺眉伸出一根手指頭戳開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沉重的腦袋,“郡主何意明說就是。”
“許久未聽靡靡之聲,還請畫笙賜教。”旁邊庭院裡還有人苦苦等著,她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痛快不是。
“見著伏羲琴你眼都直了,不如合奏一曲傾城?”之前給她診脈之時碰過她的手,手肚上有薄繭,更何況皇家子弟怎可每個拿得出手的東西。
“既是畫笙開口,那人家就獻醜了。”
待臨院絲竹之聲響起,路昭華才慢慢睜開了眼睛,一夜未眠才不得不小憩片刻。伸出手端過來桌子上的濃茶要灌進去,卻被人制止了,抬頭見是顏舜華剛想出聲呵斥,卻忍不住咳嗽兩聲,“你們來了?”
“若我再不來,過幾日你就沒命了。”顏舜華端起茶杯聞了聞,皺著眉頭將它倒在庭院樹根處,“西山,吩咐廚子去熬些白粥,在裡面加一些補氣血的東西。”
“哪有那麼嬌弱,不過是熬了兩天夜,精神頭不大好。宜蘇怎麼不坐下?”路昭華看他一臉為難的模樣能猜到歸來錢莊出了事,“說吧,我還有什麼扛不住的?”
“最後一份銀票兌了出去,如今歸來錢莊是負資産。我本以為可以挽回,可是……”敵人太狡詐,是他太自傲。
“他想陰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是個錢莊,我還賠的起。”路昭華笑了笑,並未把這些放在心上,“如今最大的贏家是誰?”
“並非他們弄來的那個新的,而是同濟錢莊。難不成?”路昭華留的後手也太流弊了,坐收漁翁之利啊。
“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將利息增高置頂,拖垮了空有名聲的歸來錢莊。過不了幾日他們的虧損也會愈發明顯,我倒要看他們如何收場。而同濟錢莊則掛在他人名下,沈善書想不到他盡力做的一切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路昭華一開始就做好兩手準備,他知道沈善書不會放過自己任何一個漏洞,而這個同濟便是後盾。
“真是要佩服死你了,怎的不同我們說。”顏舜華也狠狠揪心了一把,畢竟同濟是老字號,他想不到路昭華會是同濟身後的人。
“只憑打聽的訊息不足以摸清咱們底細,所以歸來錢莊一定混進來他的人。我忙著那邊的事焦頭爛額,你們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豈不是功虧一簣?”路昭華又狠狠咳嗽了兩聲,只覺得喉間湧上來一股腥甜,拿手捂了捂,手心裡竟是一灘粘稠的血。
三人臉色皆是一變,路昭華神色淡定的從袖間拿出帕子擦幹淨,然後將帕子塞進懷裡,“不過是老毛病,犯不著一副我要死的樣子。走吧,咱們去看看畫笙。”
只是步子還沒邁開路昭華便向後倒了過去,顏舜華拉過他的手腕眉頭緊皺,脈象紊亂,心思鬱結,那為何吐出來的血卻是紫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