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想起孟縈上輩子的經歷,愈發痛恨自己,心疼孟縈。
兩輩子,娘子對待枕邊人都是那般赤誠。他又有何臉面再去面對她?
孟縈一覺醒來,日已西斜。她睜開眼,心情好了不少。
她見十一郎一直坐在她的床邊,並未離開。
見她醒來,十一郎開口說道:“娘子,我聽你的,此事不會上報,以後上報的訊息都先給娘子過目,由娘子定奪。”
“不敢,你有你的選擇,豈容他人置喙?”孟縈淡淡地說道。
“不,若無娘子,我早已身喪,既然身喪,談何忠君?”十一郎訕笑道。
孟縈睜開眼躺著,沉默不語。
“說起來,娘子可能不信,我活了兩輩子。上輩子沒有遇到娘子,我死在了萬花賞宴上。然後我像孤魂野鬼一樣,眼睜睜地看著沈家覆亡,五郎墜江,大曌戰火連綿,生靈塗炭,卻無能為力!這輩子我有娘子,有小魚,沈家一切安好。我捨不得,也放不下現在的日子。
來西北之前,女皇私下召見過我。她以沈家為脅,讓我定期彙報西北的情況。她對娘子始終都很忌憚,更忌憚定國公府在西北的勢力。特別是去年賑災,所有道州都拒絕接受來自瘟疫區的流民,只有隴右道接收了近三十萬人,且這些人並未將瘟疫帶到隴右道。
事後,女皇總覺得遭了娘子算計,耿耿於懷。以至於娘子賑災歸來,女皇並未給娘子任何賞賜。這次她讓我找到衛家的把柄,企圖削弱衛家對西北的掌控。
女皇近期對靖安候頗為信任,因為朝中武將只有靖安候府與娘子有仇。她信任靖安候府,也是知道七皇子夫妻離心,難以相互扶持。現在七皇子已經成了爛泥扶不上牆,他也破罐子破摔,每日醉生夢死。女皇想用靖安候府制衡定國公府,其實最終的忌憚都是娘子。”
“從一開始,我就和玉郎聊過,我本無意趟這趟渾水,是你和玉郎將我拉下水。現在我不管怎麼做都是錯,清靜無為,就是坐以待斃。努力經營,便被無端猜忌。反正在女皇那裡,她不喜歡我,忌憚我,活著都是我的錯。”孟縈輕聲說道。
“女皇還是很欣賞娘子的,不然也不會點娘子為狀元女郎。若不是娘子娶了玉郎,娘子說不定比母親還要厲害。”
隨後她又緩緩地說道:“平郎,這次我之所以不讓報磁鐵礦的訊息,一是因為我不知道礦藏量多少。二是,沿路走來,西北苦不苦?那些農人連耕地的鐵犁都沒有,也沒有鋒利的鋤頭和鐮刀,這種狀態下如何提高糧食產量?不能填飽肚子,談何繁衍生息,發展西北?
我就想提煉些生鐵為這些人造些趁手的農具,四郎帶回來的番薯是個好東西,產量極高,比玉米產量還要高。可以養活更多的人,讓他們不再餓肚子。我也想讓他們過上長安城裡百姓一般的生活。
其實我對造反並不感興趣,也沒有很強的權力慾,我不想生靈塗炭,生虹霓和虹霽的時候,我做了個很長的噩夢,夢中的景象太可怕,戰爭並不能解決問題。政權的更替有很多種,並非只有造反一種。
女皇想要我死,我不認命。她只會用陰謀詭計,並無容人之量。她作為上位者,我和衛家兄弟怎麼做她都會挑刺。她只看到她手伸不到的地方,卻不想想,西北若無衛家,誰能替大曌守好西北的大門,阻擋大夏的狼子野心?”
十一郎搖了搖頭,低頭不語。
“難道夢中的警示還不夠嗎?衛家兄弟自始至終從未想過上面那個位置,他們只想守一方平安。平郎若是善惡不分,我真的覺得好累!”孟縈喃喃道。
“娘子,如果是我,未必能做到如娘子這般大義。我的命是娘子救的,以後我都聽娘子的。以前是我想岔了,娘子愛重我,我便驕縱了。現在想來,這些年一直都是娘子在包容我。現在換我來守護娘子。”
聽他這麼說,孟縈有些不敢相信。
“我讓那三人明日到府裡來,娘子有何事可吩咐他們。磁鐵礦的事,我不會上報。以後要上報的事,都由娘子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