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去見米麗森。”
說完,他向蕾多點頭算作道別,又匆匆沿著來路回去了。蕾多目送著穆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這才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走去。當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桌上第一份映入眼簾的檔案就是越獄食死徒的名單。艾倫·特拉弗斯的名字赫然在列,蕾多隻是掃了一眼那份她早已熟悉的名單,就隨手把它丟進了檔案框。
雖然特拉弗斯成功越獄,但他的表姐愛麗娜·帕金森卻被拋棄在了阿茲卡班。黑魔王不需要一個瘋子,與其把她救出來當做累贅,不如任其留在監獄裡,自生自滅。食死徒的規則總是冷酷無情的。
神秘人可不是個好老闆。蕾多嘲諷似的想,將一大摞檔案劃拉到面前,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玉蘭花街在倫敦都只能算是一條不起眼的街道,沒有任何不尋常地方。各種各樣的店鋪和公寓樓在附近的社群聚集,一棵棵蓬勃生長的玉蘭樹在初春的照料下開出了大朵大朵雪白的花。玉蘭的花期很早,但此時它們的葉子都還沒來得及發芽。那些花朵就像是遠東最精緻昂貴的白瓷工藝品,質地溫潤,色澤無暇。偶爾有一兩片花瓣被風吹落在地上,如果有心拾起來細看,就會發現每一片花瓣最底部都有一抹淡淡的粉紫色,宛若少女嫣然的笑意。
傍晚時分,這條僻靜的道路上仍然只有三三兩兩下班的行人,處處透露著寧靜溫馨的氣氛,與路口外人滿為患的主幹道截然不同。蕾多難得按時下班,她慢悠悠地走在長長的玉蘭花街上,看著兩旁店鋪和公寓樓的燈光一盞盞點亮。落日西沉,天空中的晚霞已經快要褪去,光線也越來越暗。但正是在這種暮夜之交,一切才顯得格外美好。
要是小天狼星能在家就好了。當抵達公寓樓下時,蕾多忍不住這樣想。
她很快就踏進了公寓的樓梯間。那些被勤於維護的臺階和扶手都光滑幹淨,鏤空雕花的鐵質護欄上沒有一丁點鏽跡。頭頂的燈罩上點綴著稀碎精緻的裝飾花紋,明亮溫暖的橙黃色燈光將蕾多的影子投射在粉刷成米白色的牆壁上。她慢慢爬上五樓,在家門口站定,開始尋找放在手提包裡的鑰匙。鄰居家的貓眼在昏暗之中射出一束微亮的燈光,一片寂靜之中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蕾多找到鑰匙,開啟了門。她走進熟悉的門廳,換上拖鞋,又回身關上了門。蕾多轉過隔斷門廳和客廳的牆,剛準備哼一支小曲,到了嘴邊的調子卻突然被噎了回去,險些讓她喘不過氣來——蕾多猛然瞪大了眼睛,抽出魔杖,驚恐地後退幾步,脊背一下子撞在了牆面上。
就在她的面前,一具早已死去的屍體被頭朝下倒掛在吊燈上。他的雙腳被繩子綁在一起,手臂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垂落在耳側,破爛的衣衫上血跡斑斑。涼風鼓動著客廳裡的窗簾,也讓倒吊的屍體微微搖晃起來。那人的臉上全是血,眼睛大大的睜著,在一片昏暗之中更顯猙獰。受了致命傷的脖子一片血肉模糊,傷口周圍的血跡早已經幹涸。蕾多冷不防同一具屍體打了個照面,頓時嚇得面無血色,甚至連尖叫都無法出聲——因為更令她驚懼的是,這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越獄不久的艾倫·特拉弗斯。
蕾多沒來得及多想。她三步並作兩步退回門廳,一把抓起扔在鞋櫃上的皮包,用力撞開家門,奪路而逃。
在幻影移形之後,蕾多來到了萊姆斯的家門口。當棕色頭發的男巫疲憊地開啟門時,他被蕾多驚恐異常的模樣給嚇住了。原本濃鬱的睡意頓時一掃而空,萊姆斯急忙把蕾多領進家門,讓她坐在沙發上,又給她倒了杯檸檬水。蕾多雙手發軟,甚至拿不穩手裡的杯子,只好勉強喝了一口,把它放在了茶幾上。
“你怎麼了?”萊姆斯問她,模樣十分擔憂。“出什麼事了?”
蕾多抓過沙發上的靠墊抱在懷裡,試著平複自己急促的呼吸。她低著頭,停頓了很久,始終說不出話來。特拉弗斯那張血淋淋的、瞪大雙眼的臉不斷在蕾多的腦海中浮現,讓她感到一陣陣發寒。萊姆斯也並不催促她,他摩挲著手裡的水杯,耐心等待著。
“特拉弗斯死了。”蕾多最終說,聲音有些幹澀。
聽到這條訊息,萊姆斯顯得很驚訝,又十分疑惑。他並不明白為什麼一個越獄食死徒的死亡能讓蕾多如此驚恐。但他仍然只是眨眨眼,輕輕地嗯了一聲表示疑問。
“他的屍體被扔進了我家。”蕾多看著他,害怕地在沙發上縮成了一團。“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他被倒吊在客廳裡,就在剛走出門廳的位置。”
聽了這話,萊姆斯的臉色立刻變了。他拿著水杯的手抖了一下,裡面的檸檬水頓時灑了一身。但他沒能顧得上自己的長袍,而是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抽出魔杖,一邊在屋子裡四處走動,一邊念念有詞。蕾多知道,他肯定又給自己家裡加上了好幾種防護魔咒。等到這一切做完,萊姆斯才重新回到客廳裡坐下。他烘幹自己濕漉漉的袍子,但緊緊捏在手裡的玻璃杯仍然沒有放下。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萊姆斯深深吸了口氣,低聲問。
蕾多沒有答話,而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她慢慢地把檸檬水嚥下去,終於覺得自己被注入了一絲力氣。
“我知道。”蕾多輕聲回答,“這是警告,我被盯上了。”
萊姆斯仍然用那種沉重的目光凝視著她,臉上神色變換不定。他脊背筆直地坐在沙發上,停頓了幾秒鐘,最後突然站起來,朝臥室裡走去。蕾多聽著他的腳步聲,定定地看著茶幾上的玻璃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她感到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心跳快得可怕。
蕾多不清楚特拉弗斯為什麼會死,她完全不清楚。只要一想起那具死狀悽慘的屍體,她就一陣惡寒。她所認識的人們接二連三遭遇不測,蕾多不敢去猜想,下一個會是誰。她知道她該怎麼做,並且她也堅定地知道,自己絕不會退縮。
很快,伴隨著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萊姆斯從臥室裡出來了。他滿臉的憂慮仍未消退,重新來到蕾多身邊坐下:“我已經送信給小天狼星了。這裡暫時是安全的,你先住上幾天,上班下班千萬小心。”
蕾多下意識地想拒絕:“這樣不會威脅你的安全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萊姆斯打斷了她,十分難得的有些急躁。“你在魔法部裡的位置,你和小天狼星、和詹姆莉莉之間的關系,都足夠食死徒不惜代價地追蹤你。千萬小心,蕾多,千萬小心……”
聽著萊姆斯有些語無倫次的叮囑,蕾多懸著的心終於慢慢放了下來。她揉捏著懷裡鼓鼓囊囊的抱枕,感到一種溫暖的情緒流遍了全身。於是,蕾多仰起臉,朝萊姆斯笑了笑。
“我會小心的。”她說,“不用太擔心。”
“你叫我怎麼不擔心?”萊姆斯反問她,同時開始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先是詹姆和莉莉,然後是小天狼星,現在又是你。你們全都有著生命危險,我怎麼能不擔心?”
“那就保護好你自己。”蕾多柔聲說,“這比什麼都強。”
“我……唉。”萊姆斯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現在到處都是食死徒,人心惶惶。保護好自己,這簡直就像一句笑話。”
“我只是希望你能盡可能的更安全一點。”蕾多說著,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我們都希望。”
“我希望你們也能。”萊姆斯回答,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惆悵而痛苦的神情。“如果……如果要用我的一切來換你們所有人的平安,我都願意。哪怕付出生命也願意。”
聽了他的話,蕾多微微一愣,隨即就笑了:“我們誰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