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麼那個表情,她沒事,自家親戚嘛,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長輩在呢,不能做得太過分。”
“所以……”
“她掉到糞坑裡,聽說有大半個月時間吃東西就吐。”
真正的懲罰在後頭,兩、三年前他滅掉南寇返京,那時她已經成親,尚未生子。
她與幾名貴婦相邀到聚緣樓用膳,吃飯不是壞事,但嘴巴壞就有事了。
她對朋友議論徐皎月,說她生性淫蕩,說若非有心招惹,怎麼會發生意外,還說幸好徐皎月有自知之明,找白綾把自己掛上去,要不徐府女眷都要被她汙了名。
這話多惡毒吶!
不久,她的丈夫在外頭養外室,再不久,外室生下一對雙生兒,南妍郡主的肚子卻始終沒有音訊,於是丈夫希望幫外室正名,她想執意去母留子,這場混仗還有得打呢。
至於那個外室,則是燕歷鈞花兩百兩打點出來的。
以前不懂,現在他終於明白,引發南妍郡主和玉鴛縣主遭遇的,不是他的憤怒,而是他的心疼。
垂眸,她不說話,只是指甲仍然摳著手指,不覺得痛,只覺得心慌。
他看不得,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自虐。
“你別怕,往後有我護著你,絕不教旁人欺負。”說著,他的耳垂泛紅,臉上帶起幾分蠢。
她的思緒被他帶亂了。
不是在說點點領養的事嗎?怎會牽扯到南妍郡主、玉鴛縣主頭上,又怎會轉到這裡?
像是在否定什麼似的,她把書冊放在他面前,這才是今晚的討論重點。
燕歷鈞翻開首頁,上面寫著……我將等待三十日,倘若燕明軒敢起兵將我救回,我便許他國富兵強。
下面一行小字,是她被北遼強行押走的日期。
冉莘與燕歷鈞互望一眼,均無話說。
冊子分上下部,上部寫了容玥公主的出生與生平,下部則是許多圖畫與說明。
它指示如何以柳葉玄鐵找出四把鑰匙、如何將鑰匙組裝起來,以開啟機關、覓得寶藏,解釋得鉅細靡遺。
看過整本書後,燕歷鈞挑出其中一頁,問:“有沒有覺得,這一頁特別厚?”
冉莘點點頭,找來長針,將兩頁中間的縫線拆開,裡頭藏著一紙極薄的信箋。手微抖,她沒有勇氣開啟。
燕歷鈞壓住她的手,接過那紙信箋,寫著容玥公主被擄到北遼三十日的遭遇。
讀過信,兩人無言以對。
好半晌,冉莘方才開口,“師父對皇帝很失望。”
當年,冉帝給了師父一份相當特殊的嫁妝,那是任何當皇帝的人都迫切想要的東西——一座蘊含玄鐵礦的寶山。
有它,自然能夠國富兵強,諸鄰各國豈敢輕易侵犯?
冉帝深信這份嫁妝能夠讓燕帝看重女兒,就算不能封後,定也能封皇貴妃。
冉帝一心為獨生女打算,進知,偏偏是這份嫁妝,讓她被耶律信安擄走,改變一生。當時師父日夜期盼,盼著丈夫為自己興兵,她當然清楚,要燕帝做這個決定太困難,但他若肯這樣做,她定會回報千倍萬倍。
可惜等過三十天、盼過三十天,她心灰意冷,最終用自己一身本事,帶著她的人,逃離北遼。
為怕訊息走漏,耶律信安在師父身上下了“易容”。
離開北遼後,沒有繼續用藥,師父先是恢複原容貌,然後發病,身上長出一顆顆肉瘤。
美麗嬌妍的女子,看著自己一天天從天仙變成惡魔,那不止是身體的折磨,更是心靈的淩虐。也許是驕傲,也許是憤怒,也許是不願意讓燕帝看見毒發後的自己,師父順利逃出後,沒有投奔燕帝,而是在這塊土地安頓下來。
信裡也提到,師父得知冉帝因為女兒的失蹤悲傷過度而去世,有一度,師父萬念俱灰,她以為自己熬不過來了,但堅韌豁達的她最終選擇迎向生命給自己的考驗。
她沒求死,反而努力學習,讓自己的醫術更上一層樓,雖然失去容貌,她依舊是那個驕傲自負的容玥公主。
多年過去,以為北遼、大燕已經離她非常遙遠,誰知往事不願放過她,她終究為這份嫁妝丟了性命。
一個天生尊貴的姑娘,竟落得如此下場,天地不仁!
“父皇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燕歷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