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龍門仍在惶恐之中,猶如受了驚恐的小雀兒將身體緊緊依偎在農老四身後。農老四對餘的表現早已見怪不怪,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隨手拍了拍餘龍門肩頭,本想告訴餘王家父子已經走遠。豈料,話還未出口,餘龍門卻哆哆嗦嗦地說道“別打我,別打我,你們的魚都是我四叔炸的,跟我沒關系,沒關系”。
“啪”地一聲,農老四在餘龍門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記,隨即一把將他推開喝道“看你那蠢樣,趕緊死起來,他們都走了”。說完,只見餘龍門遲疑地探出腦袋,貓著眼睛四下張望一番,外面除了婆娑的樹影再無其他,這才稍稍安下心來。只見他伸出雙手四下探索一番,周遭全是紮的手皮發痛的枝丫,心想:當真是虎落平陽。心裡那裡還有好氣,罵道“這是什麼鬼地方,紮死人哩”。話音剛落,突然一陣箭影在眼前竄過,約莫是一隻半夜裡餓了肚皮出來覓食的黃鼠狼。餘龍門卻大吃一驚,心想:這般草深叢密,其中還不知藏著多少陰暗的勾當。王家父子向來猥褻,最喜歡背地裡暗算偷襲。我大意不得。四叔膽大,且讓他出去試探試探,若是稍有不對,我打死也不出去,或許能夠免遭一頓毒打。心裡拿定主意,只見他眼咕嚕一轉,看向農老四,眼光裡盡是央求,說道“四叔,我們還是出去吧”。
農老四豈會不知餘的心思。心裡不禁好氣,心想:這般腳後跟高的草兒,連兔子都藏不住,還能藏得住人?若是在尋常時刻,早已經鐵巴掌扇到了他的腦殼,嘴裡是傻豬笨驢的一陣咒罵。轉念又想:自己正在為弄清楚王家父子今天為何表現異常而發愁?餘這個蠢貨倒是可以利用利用。既然他害怕,那不如將計就計先唬唬他,自己在故作好人幫他擔當。這廝向來恩怨分明,我若幫了他就不怕他不肯依計而行。已是假做生氣罵道“你這廝,過了河就拆橋,卸了磨就殺驢”。接著將身體往後挪了挪做出一副讓他先走的樣子道“要出去,你先出去,我還擔心王老頭在外面藏著等我哩”。
他哪裡曉得他那顆如同長在臉上的內心,哪裡瞞得過農老四的法眼。還道農老四是不是察覺出了什麼異常,只聽得餘龍門又是一陣咋呼,說道“四叔,可莫要唬我,我膽小”。說完,四下張望。瞬間感覺外面是危機四伏,草木皆兵。那裡有人影,這裡有人動。放佛外面處處都是王家父子的影子。
農老四見他膽顫的樣子心中不覺暗笑,感覺餘龍門已經被嚇得差不多了,心想:是到了為他分憂解難的時候了。已是假做安慰他說道“好了,好了。誰叫我是長輩呢?我出去瞧瞧,要是他們還真躲藏在外面,就讓他們把我毒打一頓,我絕不把你供出來”。
餘龍門被農老四的壯舉感動得一塌糊塗,心裡竟然有了一絲愧疚。心裡暗自自責起來:我真沒用,總是讓四叔來給我擔當。本來腦裡一熱,也想跟著農老四一道出去,來個生死與共。但是轉念又想到王家父子那副兇神惡煞的面目,腦海一下子又涼了下來。千思萬想,心裡一陣嘀咕,心想:王家父子功夫了得,四叔一個人勉強可以應付。我本事太過差勁,若是貿然跟著反而成了四叔的累贅。不行,不行,我還在這裡窩著的好。只聽他連番說道“好好好”。
農老四裝作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走出了草叢,其實心裡歡喜不得。餘龍門躲在草叢裡,注視著農老四的一舉一動。見他躡手躡腳,東張西望,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心想:四叔平日裡張狂得很,不曾想到原來也這般怕死。心裡不禁對農老四産生一股輕視之意,但他心裡更怕的還是王家父子會突然從某個角落裡沖出來,唬他一跌。
過了好一陣,農老四也在外面晃蕩幾圈,覺得裝的也才不多了,這才裝出一副鬆懈的樣子說道“他們真走了,趕緊出來吧”,一連叫了幾聲才聽得灌木叢中發出聲音,農老四猜測:想是,餘龍門擔心農看的不夠仔細,所以在裡面捎著遲緩。
農老四深知餘這人膽小怕事白眼慣了,心想:你對他的好他今日還記得,等到明日可就忘到千裡外去了。要是不趁機給他加加火候,讓他有所顧及他必定不肯乖乖就範。於是又對餘道“他們人是走了,但我聽王老頭說,明天去你家告狀哇”。接著臉上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說道“我看你這頓打是逃不了了的,你屋裡得大伯和你爹也不比王老頭心善”。
餘龍門的心裡再清楚不過,農老四的這番話絕非是危言聳聽。要是當真王老頭告到家裡去,他那屁股不開花,也算是撿了大便宜。餘家兩兄弟只有餘龍門一根獨苗,父輩對他期望甚高。本著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家訓,就他這般常常被農老四鼓弄著幹的這些上屋揭瓦入戶砸鍋的勾當到沒有少挨冤枉的責打。想到這裡不禁摸了摸可憐的屁股,心裡連番叫苦:屁股啊,屁股!你當真是要吃了那手臂粗的棍棒,才曉得這世上啥事該不該?只聽得他連番嘆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此時此刻他放佛看到他父親漲紅著臉、擼起袖子,拿著皮鞭朝著自己走來。臉色‘刷’的下子便白了,渾身無力直哆嗦。見農老四一副事不關己己不操心的模樣,心裡不禁好氣,心想:你倒是天大地大世上你最大,從來沒有人管得了你。要是你攤上我這麼個不曉清理的父親,看你還有開心的心情。轉念又想:他是個天法管不了,地法捉不住的孫猴子。倒是可以給我擋些無妄之災。想到這裡,不禁心裡一喜。他知道農老四向來義氣,要是自己求他,他必定答應。只見他再一次向農老四露出乞求的眼神,說道“我該如何是好,四叔你得救我一救”。
農老四見餘龍門入了自己的圈套,自然歡喜。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道“沒事,沒事,我教你一個方法,你明天見到你爹,他要是問起,你只要將炸魚的事往我身上一推。說這些事全是我一人幹的,你完全不知情。若是他要對質,我便一個人大包大攬下,你不就萬事大吉了”。
農老四的仗義叫餘龍門感激涕零,正所謂:心無苦惱萬事輕,臉上立刻轉憂為喜。稱贊道“這主意好,這主意好”。
農老四心裡歡喜,臉上卻裝作若無其事,只見他拍了拍餘肩膀,說道“四叔夠意思吧,但是你必須幫我一個忙”。
餘龍門聽到農老四別有所求,心裡為之一顫。其實他聽農老四爽快的答應自己的請求,就隱約猜到他必定有事要自己做,只是他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心想:他今日連番為我頂包,要是我不答應倒是太過不近人情。只見他揉了揉鼻子,隨即拍了拍胸脯,擺出一副願意赴湯蹈火的架勢,說道“你說,啥事”。
農老四表現出一副對餘龍門知恩圖報大加贊賞的樣子,說道“南坡那邊有一塊地,遍地都是鼓鼓的北瓜,我想去那邊玩玩”。
農老四的話對餘龍門來說當真是晴天霹靂,他豈能不知農老四說的去玩玩,就是去搞破壞。心想:你當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硬要闖,我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你還要把自己往老虎嘴裡送,你這又是何必呢?想到這裡,他那原本歡喜的臉一下子又哭喪起來,咋呼道“你不要命了?那片北瓜地可是王老頭家的,他都要去你家告狀了你還敢去”?
農老四聽他大有退卻之意也不驚訝,他知道餘龍門向來就是個,遇事心直口快,稍有阻礙便反複無常。對付他農老四任何時候都有辦法,只見他表現的十分平靜,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是呀,他明天都要去告狀了,一件事的黑鍋也是背,兩件也是背。你就告訴我你去不去吧?你若不去,我可不替你背這黑鍋,你就等著回家挨抽吧”。說完斜眼朝天,不再言語。過了一會,見餘仍是左右為難。已是將胳膊摟著餘的脖子安慰道“誒,放心了”說完又將手在餘的胸口拍了拍,說道“我只要你去王家附近躲著,要是他們父子要出來巡查,你就抓緊跑過來通知我,其他的事我來搞定”。說到這個‘其他事情我來搞定’的時候,又在自己胸口拍了拍。
餘龍門也知道農老四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心裡對他的逼迫大為不滿,心想:你要去找死,卻來拉我下水。王家父子在夜裡哪個不比狗兒還精靈,讓我去監視他們,豈不是往槍口上撞。他本來想鼓起勇氣斷然拒絕,但是轉念又想到:要是自己真的違拗他,他不但不肯為自己頂缸。依照他那潑皮的性格,他甚至會到我家叫主動告狀,他巧舌如簧要是添油加醋,也不曉得惹來多少無辜是非。哎,罷了罷了,誰叫我有短處被你捉住。一臉無奈說道“我只給你望望風,其他壞事我可不敢再做”。
農老四聽到餘龍門的應承,只見他歡喜地打了一計響指,能後做了個贊揚的手勢道“聰明,望風,只是望風,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餘龍門聽著農老四難的的贊許十分歡喜,但想到要去監視王家父子心裡又是忐忑不安。本著賴驢上磨屎尿多的宗旨,藉故又是拉屎又是屙尿,反正是拖得一時便是一時,心裡還在奢望農老四突然改變主意。可是見農老四不斷催促,知道他心意已決。直到自己再也沒有理由可找,才依依不捨地往王家方向去了。農老四深知餘早已被王家父子嚇破膽,雖說往日餘還是說到做到,但今天到有點怕他中途變卦。已是躡手躡腳悄悄跟了他一段,見他並無半途而廢的意思,這才放心翻過堤擋往南坡瓜地去。
趁著萬裡星辰,皓皓滿月。農老四看著滿地的北瓜,那憋得住心中的歡喜。倒不是豐收令他歡欣鼓舞,反而是看到王家父子見到自家的北瓜損失摻重的那副憤慨的模樣叫她欣喜若狂。只見他拔出小刀逐個逐個齊蒂削斷,每割一個便罵一聲王家父子,彷彿他削的不是北瓜,恨不得是王家父子的腦袋瓜。農老四不斷地割啊割,連拳頭大小的都不放過,在他的概念裡這叫斬草除根。過了好一陣,農老四將整個瓜地割了便這才心滿意足地作罷。
農老四讓餘龍門去王家望風自然是不懷好意。熟不知,王鏞功夫了得,十步之內有蚊子飛過他都能夠察覺。餘龍門向來大大咧咧,加上他危急關頭越發膽怯,必然會被王鏞發現。餘龍門貪生怕死,一被逮到,他肯定會說出其中實情。農老四這一招丟擲誘餌釣大魚,到讓他歡喜不得。心想:打我肯定不是他們的敵手,常言道:兵不厭詐。只要我佈置一處機關,定能將他父子二人生擒活捉。到時嚴刑逼供,還怕他們不說實情。想到這裡,心中已有了計策。他有一項成名絕技,名曰:臭氣翻天,你到時什麼個東西?且看他如何做來,只見他找了個生得是又大又肥也不知吃了多少肥料的北瓜,先是在它上面削出一個圓形口子,拉了一大泡大便,在裡面灌滿生石灰能後原封蓋好,只要再往上面加泡水,石灰與水反應便會發生爆炸,其中糞便自然鋪天蓋地,故叫做:臭氣翻天。一想到王家父子被自己的傑作弄得滿臉晦氣,越發得意,心中巴不得他們此時趕來,好叫他嘗嘗自己特意為他們準備的石灰大炮外加漫天飛屎。農老四接著又挑選了十幾個肥大的北瓜,圍成大大一圈,裡面全裝滿石灰。將那顆最大裝滿大便的放在正中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東風一來,帶來的卻是烏雲蔽天,周遭一下子又暗了許多。就在農老四一切安排妥當時候,卻久久不見人來,農老四尋思:莫不是餘龍門沒有被發現?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又想:莫不是餘龍門沒把自己供出來?這個想法立馬被他打消。又過了一陣,仍不見人來,農老四急的直跺腳,嘴中不斷叫罵餘龍門愚笨。
就在農老四萬分焦急的時候,他突地發現瓜地裡有一雙眸子死死盯著自己,那雙眸子猶如兩顆明亮的星辰鑲嵌在瓜地裡。農老四大吃一驚,心中接連叫苦。緊接著只聽得一連串‘唰唰’草動之聲,只見一團黑影像向他猛沖過來。一陣急促強勁‘嗯啊,嗯啊’呼吸聲,刺進農老四耳蝸,這聲音,農老四再熟悉不過了。不是王家的獒犬,還會是什麼?
只見獒犬展開猶如成人小臂粗細的四肢,張開血盆大口,嘴裡‘嗷’的一聲狂叫猶如一隻窮兇極惡的猛虎撲向羊羔。突如其來的襲擊,令農老四驚慌失措。他深知王家獵犬並非尋常犬種,是他們父子在吐蕃千挑萬選出來的獒犬,不僅深通人性而且兇猛異常。
獒犬敏捷的動作令農毫無應對的時間,只見農慣性般一個側身企圖躲避。獒犬攻勢快如疾風,農老四的那個側身勉強躲避了獒犬的獠牙利齒,他卻忘記了獒犬渾身皆是利器。只見獒犬猶如長滿利器的拳頭的四肢,重重踢在農老四身上四個不同部位,幾乎與此同時獒犬將尾巴橫掃在農的臉上。瞬間,農老四隻覺得天昏地暗,頭冒金星,一陣灼熱的刺痛湧上農老四心頭。
雖說一次同時擊中對手五個部位,但嘴中那致命一擊撲了個空,獒犬似乎極度不甘心。只見獒犬在前肢剛剛著地同時又再次發力,獒犬的後臀在空中弧度劃過,後肢尚未著地前肢又再度躍起,後肢趁勢猛地用力蹬出,獒犬猶如飛速擊打地面而反彈出的橡皮球般,再一次展開攻勢猛撲向農老四。
獒犬的連番攻勢讓農老四驚慌失措。說時遲,那時快,此刻農老四已能感受到獒犬撥出嗅人氣息。正所謂,急不生智,只見農老四倉皇的一個俯身,四肢向下後背朝天,若是再慢的半拍,想必此刻農老四的脖子已在獒犬的利齒之下。農老四正慶幸自己再次逃過一劫,誰想,背部傳來數百斤的重壓四個不同的部位又同時傳來一整火辣辣的刺痛,直痛的農老四四肢跪地。原來是獒犬四肢踏在農的背上,只見獒犬瞬間便收住先前的攻勢,將農的後背作為踏腳石猛地向空中一個翻身,瞬間變為俯沖之態功向農的脖頸。
農老四雖然腦後無眼,心中卻有所察覺。急忙到身在地,連續兩個滾葫蘆之後,只聽得‘噗’的一聲。農老四的心理早已憋足了悶氣,心想:此時獒犬剛剛著地,立足未穩,正是天賜反擊好機會。農老四尋聲使出一個掃盤腿,只聽得獒犬一聲慘叫。原來獒犬俯沖下地,卻再次撲空,前肢剛剛著地,後肢還在空中,卻被農老四飛腿擊中。若是獒犬四肢在地,農老四這招未必得逞。
農老四大喜,機不容失,失不再來。農老四把握良機,只見他單臂置地形成一個支點,飛腿而出,瞬間連踢出十幾腳。雖然十幾腳中農老四大多數都踢空,但他感覺至少三腳踢在獒犬不同部位。農老四越發歡喜,一個彈跳站起身來,隨即前方傳來‘噗’地一聲,獒犬重重落地。原來,農老四飛腿踢出,前三腳全部落在獒犬身上,直將獒犬踢得飛出十數步開外。獒犬吃痛,不敢再力戰,夾著尾巴‘唰唰’幾聲鑽入密從中去了。
農老四深知獒犬十分狡黠,自己僥幸佔了上風,卻不敢乘勝追擊,以免中了獒犬的埋伏。農老四心思:王家父子無論如何兇狠,對自己也不敢下死手。獒犬可不會有什麼顧忌,招招皆是致人死地的絕手。想到這節,農老四也不敢在做耽擱。只是可惜了自己辛苦佈置的機關陷阱,算是白費心機。雖說有些失落,但比起生死攸關的事情卻也算不得什麼。再說等明日王家父子過來,看到‘瓜熟蒂落’想必氣也氣他們個半死。想到這節,農老四心中不禁舒坦許多,至於王家父子為何反常放過自己和餘龍門為何還未回來等等他卻不去理會。
在對王家父子和餘龍門一頓咒罵之後,便要溜之大吉。本想唱個激昂小調,用來彰顯自己此刻愉快的心情,但想到周遭環境不定,想想還是算了。
農老四得意的腳步剛邁出三兩步,腳下卻被什麼東西伴了一腳,險些摔了個狗吃屎。只見猛地一轉身,瞬間嚇得冷汗直冒。只見一隻和自己一同高矮的獒犬,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自己撲壓了過來,致使農整個身體往後反倒。此刻,獒犬的獠牙距離農的脖頸以不到半寸。在那生死剎那間,農老四毫無顧忌猛地伸出雙手卡住獒犬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