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氣候清新怡人,曲辰躺在竹椅上看著看著冉冉升起的日光沐浴在盛裝而行一團歡慶的苗寨的村民身上,他似乎也覺得自己此刻置身其中。‘又是四月八’他在嘴裡喃喃唸了遍,自己來苗寨已經是第二個年頭了。看著自己逐漸恢複的手腳,他覺得這一年多來所經受的生死都是值得。
六兒和阿念手拉這手,向他走來。只聽得六兒說道“曲大哥,今日感覺如何”。曲辰看到他一臉稚趣的樣子也甚是開心,他對六兒的照料對他父親的救治以及整個苗寨村民的幫助都是十分感激。說道“這兩日感覺明顯好多了”說完指了指身後的一座有七八節臺階的吊腳樓,說道“剛才都是我自己下來”。
阿念和六兒相視一眼,臉上均是一副興奮模樣,阿念說道“不過曲大哥你還是要注意些,金大叔說了,你至少還需半年時間才能和我們正常一樣行走”。阿唸的話讓曲辰陷入一陣思緒,他的心裡一直在盼著這一日的到來。他覺得等自己身體恢複之後,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可是他一下子又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做起。似乎每一件事情做起來都會讓他心如刀絞。
六兒很難理解他為何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後來,父親告訴她那是因為他心裡有太多的仇恨。她一直很納悶,那是多大仇恨能夠讓一個人整日悶悶不道“曲大哥,半年的時光一轉眼就會過去。等你身體好了也可以像他們一樣載歌載舞,我們苗人崇尚快樂,你來到我們這裡也應該樂觀開朗才是”。六兒清純的笑容,讓曲辰難以拒絕。但是她的話似乎又讓他想起什麼?他在心裡默默說道:對,他們是苗人。那那件事情或許他們會知道。只見他臉上浮現出一絲喜悅,說道“六兒你說得對,我應當忘記仇恨”說完又道“我聽說你們苗人會一種能夠使人物變大變小的蠱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六兒和阿念對視一眼,均是一臉茫然,六兒道“我們苗人擅長蠱術不假,可你說的這麼神奇的蠱術我倒沒聽說過”,曲辰知道六兒心地純良是不會說謊的,不禁有些失望。就在這時不遠處卻徐步走來一老婦人,只聽她說道“有,叫做相悖術”。三人聽有人說話,都是一臉驚訝。曲辰突然聽到有人說出‘相悖術’三字,滿是歡喜。六兒和阿念卻是充耳不聞,只是一臉歡喜,只聽他向曲辰介紹道“這就是我們寨子裡最受人敬重的蔔夕婆婆”。蔔夕婆婆在曲辰旁邊緩緩坐了下來,六兒又說道“以前蔔夕公公手不好,沒有了勞動力。就憑她一個人的力量養活了五個小孩,一個婆婆,還有她們自己”。
蔔夕婆婆呵呵笑道“這能有啥,全都是賴命不過。人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
曲辰問道“蔔夕婆婆您方才說知道相悖術這個蠱術,我對這事比較有興趣,不知可否詳細說說”。
蔔夕婆婆呵呵笑道“人總是對未知世界懷揣太多的好奇,其實這種蠱術我也不曾見到過。也是從祖輩哪裡聽他說起過,說是當年我們寨子裡有一方姓人家,他們就擅長這種蠱術,可是後來聽說他們跟著宋朝的太祖皇帝做了大官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再後來也就沒了音訊”。
曲辰一聽這個方姓人家,就大為驚訝,他心裡知道這方姓人家必定就是她。可是讓他想不通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轉眼間又過了大半年,山裡的冬天來得更加早一下。曲辰的傷勢也好的才不多了人,這幾日他正在打算離開此地。突然屋外熙攘起來,往外一看只見外面火光沖天殺聲不斷。一群黑衣人,殺光了整個苗寨的村民。滿月蒼涼,山風陰陰。曲辰經過一番廝殺,渾身血跡。只見他闖進一處吊腳樓裡,一女子正赤裸著上半身坐在床上,正是六兒。六兒見他面露神煞,嚇得不輕,尖叫之聲不絕於耳。曲辰也不說話,依然是面無表情。他知道這群人是專為他而來,只見他將床上的被褥裹住六兒隨即將她一把夾在腋下走出屋外,殺出重圍,直奔回城。
昨夜寒來,突地下起雪來,街道上倒是冷清。一輛馬車由南緩緩駛來,在農帝廟前停下。餘龍門撇開下人攙扶過來的手,自行跳下馬車。寒風猶如刀兒般穿過餘龍門的皮衣,餘龍門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他來農帝廟已經成了習慣,或一月或數月便會到這來一次。
餘龍門裹了裹毛衣領,看著高高掛在簷下的‘農帝廟’匾額,腦中浮現的或是自己與農老四或是幼時、或是長時,或是歡時或是鬧時,似乎其中重重便在昨日。但一想到只此二人便天各一方,一陣憂傷滿上心頭。哀嘆數聲,早已是淚眼盈眶。
餘龍門正要拔步進入農帝廟,斜眼裡去看到屋簷下佝僂著一乞丐,見他披頭散發渾身哆嗦,想起自從農老四死後的這些年來,自己遭受各方排擠,以至於大權旁落,終日看別人顏色,寄人籬下,仰人鼻息,自己的日子又何嘗不是膽戰心驚。不禁對那乞丐大有同病相憐之感。
“去給他送點吃的和穿的”餘龍門對下人道。
這些下人都是從江州一直追隨餘龍門過來的家丁,在他們眼裡,自己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雖然有時蠻橫無理,但是大多時候對下人們還算不錯,見到一些可憐兮兮的人他到也能心生憐憫,所以見餘龍門要接濟乞丐也不大以為意。在食盒中拿了幾個肉包子,取出一隻燒雞抱了一場毛毯子給那乞丐送去。只見家丁與乞丐一陣交談,便見那乞丐左拜右拜自是對餘龍門感恩戴德,接著便見乞丐裹上毛毯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只見餘龍門又是嘆息一聲道“要是四叔還在,或許天下不會有這麼多無家可歸之人”。近幾年可謂是兵連禍結,餘龍門自然覺得他們是因為戰爭導致家破人亡。說完,便大步往農帝廟進去。
在廟中打點的下人,自然認得餘龍門,雖說他有些過時,但畢竟是上層人物,所以也不敢怠慢,招呼著他進廟參拜。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餘龍門便也出來。很自然地看了看屋簷下的乞丐,卻是人去空空,像是吃的飽了,奔別處安歇去了,也不以為意徑直上車,打道回府。
冬日天黑的早些,餘龍門回到府中,一日無事,傍晚時分,便在房中獨自飲酒,這是他這些年一貫的習慣。他實在想不通,本來子承父業乃是眾望所歸,不成想到農老四一死眾人皆是幡然巨變。突然間,聽的房門一陣輕響,像是有人敲門,餘龍門不禁問道“是誰”。
屋外卻無人應,餘龍門心想想必是風吹動,也就並不在意,又自斟上一杯,仰頭喝了下去。在此之間,門又突地一陣輕響,餘龍門這次聽得真切,門響之聲倒不是風吹的‘咯吱咯吱’之聲,倒是有人在敲打門框。
餘龍門不禁氣上心頭喝道“屋外是哪個不曉事的奴才,打擾我喝酒”。說話之間已站起身來。話剛說完,只見房門咯吱一聲地開了,蹩手蹩腳走進一人,只見那人披著一頭淩亂的頭發,拄著一條樹枝做的柺杖。
餘龍門一看便已知曉此人是自己早上農帝廟見到的乞丐,雖說乞丐都是這般渾身破難,披肩散發,但像這般身有殘疾,加上他那條已經剝了樹皮的柺杖倒也好認。
餘龍門道“你是何人,竟如此膽大”。言語之中是又驚又怒。餘龍門心想:自己家中家丁甚多,這人卻能突自進入自己房間,卻令他大為意外。
乞丐也不立刻搭話,而是一瘸一拐走到桌旁,也不瞧看餘龍門一眼,一屁股便坐在凳子上,伸出一雙髒兮兮的手,抓起桌上的菜餚便往嘴中塞。
餘龍門環眼而視,他見這人對自己視若無睹,甚是無禮,心想:這人要麼就是瘋子,要麼就是有人故意喬裝打扮。這幾年來由於自己得罪的人不少,府中安排了許多眼線。若是真瘋子,還未進府便早已下人轟出,怎地可能來到自己房間卻無人知曉。如此想來這人必是某人眼線,但看他這幅末樣又不想。思來想去毫無頭緒,此時心中驚慌之意倒有七分,怒氣只佔三分。
餘龍門見他已將一直整雞吞嚥下肚問道“閣下究竟是誰,何必張神弄鬼來戲弄餘某”。
乞丐大吞一口將嘴中塞滿的食物吞入肚中道“我只是餓了,找你吃點東西”。
餘龍門一聽乞丐的聲音,著實一驚,這世上有一人的聲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重新打量一番這人摸樣卻又不像那人,只見餘龍門猛地宣開乞丐臉上的頭發,露出一張滿臉汙垢,卻有一雙炯炯發光的眼神。只消這麼一看餘龍門徹底驚呆,這雙眼神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瞬間餘龍門已是熱淚盈眶道“四。。。。四叔”。
此人正是農老四,當日他跳下山崖,並未死,卻弄得半身不遂,全身筋骨禁斷,在地上爬行乞討三年有餘,後來在cd遇上金大福父女,怕漏出自己底細,遭來殺身之禍,變化名曲辰。他帶著六兒殺出重圍之後,便在城內找了個地方安置六兒。今日恰巧見到餘龍門,見他進入農帝廟,便委身藏在餘龍門的車底下,當時街上人並不多,並未讓人發覺。等到了晚上,才從車下出來,避開家丁進入餘龍門房中。
“您怎弄得這副摸樣”餘龍門道,話語之中甚是惋惜,有甚是傷痛。
餘龍門每次去農帝廟對著農老四的塑像總有說不完的話,但今日或許太過高興,疑惑太過驚訝,滿肚子的話語卻說不出來。
餘龍門給農老四斟滿一杯,農老四抓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道“好酒,好酒”。接著又道“大頭魚,你這些年的日子不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