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日麗風和,江上微波蕩漾。江州軍已整裝待發,全城老幼盡皆夾道相送。眾人看著這一群精神抖擻的江州兒郎,心中卻有些不捨。農夫人雖然看不見,但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只聽她哀嘆一聲,對農老四說道“那康王爺就一句話,就要了我們江州一萬好男兒。我也不知道你對也不對,你既然堅持那就去吧”。
農老四說道“嫂娘放心,我和康王有言在先,我這一萬兄弟只為天下百姓而戰。絕不為私人看家護院”。
農夫人說道“對極對極,古人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國家大事民族大義可忘不得”說完又長嘆一聲,說道“我們婦道人家目光短見識淺,真捨不得你們去。有你們在我們心裡就安生,沒你們在誰的家都不完整”。
農老四說道“請嫂娘放心,我一定帶他們回來”。
農夫人聽到這句話,心裡卻很不是滋味。誰都知道這句話是在安慰別人,上了戰場還有能保證活著回來?農夫人點了點頭,卻也不說話。她知道餘水清就在自己身旁,卻不成聽他有一言半語。心裡雖有些不快,但想到他們即將遠走他鄉,這一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不免又有些難受。說道“老二啊”餘水清雖然低著頭,但他心裡一直在關注著農夫人的舉動,聽到農夫人的叫喚,一臉歡喜,說道“嫂娘您有什麼吩咐”。
農夫人聽到餘水清嘴裡的‘嫂娘’二字,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啦一下就出來了。說道“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躲著我,是因為心裡愧疚。說實話嫂娘我心裡從來沒怪過你,只是我有時想看看你,一看到你我就能想起那不爭氣的東西”說到這裡聲音開始哽咽,再看看農家一眾婦人早已泣不成聲。諒那餘水清雖是那成名英豪,卻也抵不過那份深情,那許多往事卻是歷歷在目,只見他眼兒泛紅,說道“嫂娘,你莫說了,我知道,您再說我這眼淚都要出來了”。
農夫人試了試眼淚,說道“今天是出征的大日子,討個吉利,不哭了”說完又對眾人說道“眾人都莫要哭泣,莫要哭泣”緊著說道“你看看我們江州的這些小夥兒,全都是十幾二十的卻都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不得,了不得。我自豪”稍作停頓又拉著餘水清的手說道“可老話也說得在理,初生牛犢不怕虎。老二啊,他們裡面就數你最老成,你可得看好他們啊,遇到事情你的拿主意,可不能叫他們胡來”。餘水清自然應承,農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拉著其他人一陣閑話。
農老四看著送行人群中,不僅有了一絲擔憂。心想:我們這一走江州就只剩下這麼一些個婦孺了,這往後的日子如何處理啊。農夫人顯然是猜出了農老四的心思,說道“我兒放心去,別看不起我們這群婦人。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我就不信我們這些個四肢齊全的人兒做不成事。我已經和錢知府商量好了,我打算把我們全江州的年輕婦人組織起來。力氣大的去碼頭扛包,力氣小的去下田,再不濟的去酒樓端茶倒水。絕不會讓你們餓一天肚子”。
農老四點了點頭,說道“那最好,那最好。不過現今世道不太平,流民四起匪盜恒生,我最擔心的還是這方面”。
農夫人啐了口說道“你這廝倒像個姑娘家婆婆媽媽,我跟你說,你那幾個夫人哪個是省油的燈。他們早已經組織了一些個精壯的婦女,來保境安民的哩”。農夫人誇誇其談,言語詼諧,說得眾人抿嘴廝笑。說完向農老四等人擺了擺手,說道“去吧去吧,莫要耽擱了時辰”。農老四帶領眾人辭了送行人員,渡江到了北岸,沿路北上。一路秋毫無犯,半月餘便到了汴梁城外。
趙構出城百裡相迎,犒賞軍士自不用多說。農老四向趙構將陸柏、餘家父子、王楚、蔡久、福壽二人、張進等人一一介紹,趙構見他等個個英雄,心中越發歡喜。江州軍在城外十裡下寨,趙構與農老四並駕齊驅,攜手而歸,江州軍士無不歡欣鼓舞。
農老四帶眾人上殿面君,欽宗皇帝大喜,大肆賞賜自不用多提。禮畢,隨到康王府邸飲宴,二人同席面南而坐。一連數十日,出著同車,入則同堂。
突一日,農老四正在營中教練將士,卻有人來報康王有請,農老四連忙整裝隨來人同往康王府邸。農老四見趙構獨自坐在堂上唉聲嘆氣,不禁問道“殿下,這是所為何事”。
趙構見農老四,忙地站起身來,握住農老四雙手道“百姓危已,國家危以”。說完不禁又哀嘆一聲。
農老四自從與趙構結實,不曾見過他有過這般驚慌,心中也早已猜出其中因果,問道“莫不是,金賊來犯”。
趙構重重點了點頭。接著,只見趙構放下農老四雙手,漫步走向門口,放眼望去,只見院中,舊燕歸來,新葉初生,不禁心中少年意氣橫生,獨自嘀咕道“看我大好河山,豈容他人霸佔”說完,猛地一回身對農老四道“我堂堂男兒,豈容蠻夷欺辱。農兄弟,可敢與我一道臨陣殺敵麼”。
北來訊息,農老四也早已知曉一二。金人南下,一路燒殺搶掠,農老四聞之無時無刻不是咬牙切齒,只是不曾得到朝廷旨意,不敢擅自主張,現在聽趙構一番陳詞,心中那腔熱血早已沸騰。只見農老四回道“願替君上分憂,願聽殿下驅馳”。
趙構重新將農老四雙手緊緊握在手中道“好,明日我便詔明皇兄,剋日便揮師北上。金人想要佔我山河,殺我百姓,先從我屍體上他過去”。
農老四辭別趙構,連夜整頓軍士待命,次日一早,得到朝廷旨意,拔營北上,晝夜行軍,不過兩日便到了黃河邊上,放眼望去,只見北岸金軍軍旗猶如烏雲般連天蔽日。
農老四將營帳紮在最前沿,趙構招來守河將士查問近況。正詢問間,突地賬外一陣轟動,有人來報,金軍戰船來攻,農老四和趙構忙地出賬檢視,只見河面上十來只戰船,並駕齊驅氣勢洶洶而來。守將道“金軍連日來,每日便派出戰船攻略一番,我等只可在岸上放箭射殺一通便可,殿下莫要太過驚慌”。
趙構喝道“金賊如此猖狂,你等為何不出戰迎敵”。
守將道“金兵勢大,我等無力主戰,只得與他周旋”。
趙構怒道“我有大軍上萬,金軍只有區區數千人。金賊乃是北方蠻夷不習水戰,你等久在江湖滾打。我倒要問問你等,金兵勢大究竟大在何處”。守將被趙構怒斥啞口無言。趙構接著道“我看你等是讓金賊嚇破膽了,事故臨戰對敵只不過是敷衍朝廷,你對得起天下百姓嗎”。說完,拔出腰中佩劍,便要斬殺守將。守將忙地跪地求饒,在眾人規勸之下,趙構這才作罷,罷了守將官職。
農老四道“殿下,依我看,金兵連日渡河只不過是麻痺敵人之計,我等若是出兵對敵未必是上策”。趙構見農老四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樣,已知他心中必有妙極,道“農兄弟有何計謀,快些講來”。農老四在趙構耳旁細說一番,趙構贊不絕口,道一句“就依農兄弟之計行事”。說完,便傳下將領,待金兵靠近,不可出戰迎敵只得放炮阻擾。
不久金兵戰船已駛過河中,等到金兵已到弓箭射程之內,只見岸上萬箭齊發,炮聲連天。金兵見宋軍頑強,只是象徵性地放了幾箭便掉轉船頭回北岸去了。當夜,農老四率事先從江州軍中,精挑細選兩百名水性極好的軍士,潛入水中,一行遊到北岸。已是三更天色。農老四將兩百軍士分散,不到一個時辰已查明金軍營中格局。原來農老四白日在趙構細說妙極,乃是自己先潛入金兵營中防火,待金兵大亂,宋軍在從南岸掩殺過去,必定可以一戰而勝。
趙構站在南岸,許久不見暗號,就在趙構心急如焚之際,突見北岸金營中火光沖天。趙構大喜,忙地傳下將領,只聽得黑夜之中一聲火炮巨響,百餘只大小戰船,猶如脫韁猛獸般,向北岸殺去。
金營之中已亂作一團,只見金營中軍帳中跳出一高大漢子,翻身上馬。左右還有十幾人圍護。農老四見那漢子打扮心思此人必是金兵主帥,若是把他捉了,豈不大快人心。
農老四舞動金棒跳到一行人跟前厲聲喝道“金賊留下命來”。
大漢見有人攔住去路,先是一驚,接著眉眼一動,見只有四五個矛頭小賊,不禁怒氣橫生,喝道“大膽毛賊,受死吧”。說完,只見大漢雙腿一夾,揮舞大刀,氣勢洶洶,直撲農老四而來。農老四見他刀鋒淩厲,委身一逼,大漢撲了個空。不禁越發惱怒,心思:自己今日大意遭你等偷襲,若是再連你這個小毛賊都決絕不了,那豈不是怡人笑柄。
接著只見大漢勒馬回頭。農老四雖說只有區區數人在身旁,但卻個個身懷絕技,早已將大漢衛士殺了個趕緊。見大漢回馬殺來,農老四心思:他在馬上,總有居高臨下之勢。之見農老四手中金棒脫手而出,直奔大漢坐騎,只聽得一聲馬嘶長鳴,頓時白馬腦漿並裂,接著撲地一聲大漢滾下馬了。大漢想必也是個好手,在地上一個滾爬,便又站起身來。農老四拾起地上金棒喝道“金賊還不放下兵器受死”。
大漢吃了一虧,也不敢再過大意。仔細打量一番農老四,見他只不過是個瘦的跟猴兒一般的人兒竟然如此了得。不禁贊道“中土人士果真是能人輩出,宋軍之中卻有你這等英雄,難得難得”。
農老四聽他贊許,還以為他是害怕了,熟不知北人地廣人稀,個個天生豪邁,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即便是對手也不會吝嗇贊嘆。只聽他說道“既如此,還不放下兵刃受降,還待何時”。
大漢隨即冷哼一聲道“你們南人就喜歡自以為是。未免也太小瞧我完顏宗弼了吧”。
農老四雖然不知道‘完顏宗弼’是誰,但他知道大金國皇家便是姓‘完顏’,見他如此富貴打扮,身份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時只聽得完顏宗弼大喝一聲,便樸刀向農老四殺來,農老四又與他對戰幾個回合,見他刀法精湛,加上力氣極大,一時間自己也討不到便宜。二人又交戰幾個回合,仍是不分勝負。
完顏宗弼道“英雄使得可是江南史家無影棍”。農老四聽他竟然說得出自己棍棒來歷,不禁有些十分驚訝。完顏宗弼隨即又道“大宋朝廷雖然不堪一擊,但你們中原的武學到時令我神往。我也曾獨自闖蕩過中原武林,也見識過不少了不得的英雄。看你這年紀,莫不是江南農老四”。
農老四一聽這個自己素未謀面的北方貴族,不但能猜出自己功夫,還能猜出自己身份,不禁心中越發嘀咕。
完顏宗弼見農老四不說話,想必自己猜的不差已是道“我和你們江州農家也有些交情。農將軍,宋主荒淫無道,奸臣肆意橫行,早晚我大金便要入主中原。你如何不棄暗投明,投靠我大金,我可保你封侯拜相,甚至可以讓你偏安一隅另立旗號”。
農老四道“你們金賊躲我城池殺我百姓,還敢在這巧舌如簧。我們南國雖然略弱,但也不是敢為犬馬軟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