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小雪又再下了一遍,落在地上,沒多久也就化了。三匹快馬馱著五位行人,一路頂風冒雪而去。馬兒踩著路上的雪水迸的四散。這正是農老四一行,他們一路南下倒也太平。只是農老四的心裡甚是焦急,他恨不得馬兒插上翅膀,飛奔而去。
往事如梭,想想自己孤身在外也三年多時間。在這期間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家裡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想著嫂娘這幾年必定是日夜思念自己,見著自己必定是淚流滿面。想著大哥這幾年自己不再他身邊,他還會不會一天到晚板著個臉。想著二哥是不是還想以前那樣愛唸叨,想著侄女的抿嘴的斯笑,想著吳管家忙起來時候的焦頭爛額,想著大頭魚,吳良,錢呆子,還有王楚見到自己的歡呼雀舞。那種心情,怎能不讓人激動。
江州城的大門以浮現在眼前,經過三年多時間的風霜,他還是那麼的厚重與堅挺。農老四心中卻突然有了那麼一絲膽怯。馬蹄越來越緩,坐在農老四身後的杏兒放佛猜到了農老四的心聲,說道“四外公,你說江州城裡的人兒,見到你回來會有多開心啊”。
農老四心中不禁一愣,心想:會麼?他們會很開心麼?以前我給他們帶來了那麼多麻煩,他們還會巴不得我回來?想到這裡,心中好生慚愧。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進城,該用什麼樣的顏面去面對他們。說道“他們不會記恨我麼”。
杏兒道“不會,肯定不會。因為現在的農四爺不在是以前頑皮搗蛋的農四爺,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農老四一聽‘男子漢’三字,心中不禁一陣慨然,心想:對,杏兒說得對,自己是個男子漢,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錢學究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說道“杏兒你真聰明”。
杏兒嘻嘻一笑說道“四外公更聰明,四外公最聰明。馬兒,馬兒,快點跑,我們快要回家”。
農老四跟著唸了一句‘回家’,接著大叫一聲“我回家咯,農老四回來咯”。只見他揚鞭策馬,向江州城奔騰而來。
冬天的清晨十分寒冷,但江州城內的街道上卻早已人來人往。農老四勒馬緩行,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一幕,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張屠夫還是那麼健壯,剁起骨頭還是那麼的利落。王媽的聲音還是那麼大,怪不得他的白菜賣得最好的。看來老李還是那麼喜歡斤斤計較,攤上的蔬菜還是很少有人光顧。劉家兄弟還在賣魚,旁邊的小孩應該是蛋蛋吧,自己走的時候,他還在他母親懷裡哭鬧,沒想到現在都會幫父親抓魚了。老牛媳婦的炊餅是最好吃的,楊大爺的攤位怎麼換人了?那麼大年紀,想必也是幹不動了。
走著走著突地農老四的坐騎像是受到了驚嚇,只見一輛載滿蘿蔔的獨輪車壞在地上,旁邊駝背老人慢慢站起身來,嘴中不斷唸叨: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農老四跳下馬來,幫老人架好車,只見老人抬起頭來本想道謝,轉眼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個黑黝黝滿嘴歡笑漢子似曾相識,思索片刻不禁有些失措,只見老者道“你。。。你是,農四爺”。
農老四笑著點了點頭,應道“誒,我是農老四”。老者原本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人,抱有一絲僥幸,現在見他給了答案,一下子驚慌起來,連忙說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驚擾四爺了”。說完便要伏地求饒。
農老四忙地扶起老者道“喬大爺,叫我農老四就行了,您這麼大年紀,四爺四爺的叫著,豈不是折殺我了麼”。
喬老者聽道農老四的話,都有點不敢相信只記得耳朵。一臉驚呆的看著農老四,一時說不出話來。農老四放眼看看周圍眾人,只見他們站得遠遠注視自己,露出的神色與喬老者一般差異。他知道,他們還是害怕自己。心裡不禁想起杏兒方才說的話,自己是個男子漢,要知錯能改。只見他雙手抱拳,對著眾人施了一禮,說道“各位街坊鄰裡,我農老四曾年少無知,給各位帶來不少麻煩繞過不少是非,從今往後我農老四必定痛改前非,還望各位海量汪涵,給農老四一次洗心革面的機會”。說完便單膝跪地,當街一拜。眾人聽農老四說的誠懇,也不再猜忌,異口同聲道“好說好說”。接著只見他再一次給眾人施了一禮,隨後便翻身上馬直奔農府去了。
沒過多久農老四一行便到了農府門外,眼前的一幕驚得他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得眼睛,一種極不詳的預感漫上心頭。農老四渾身顫抖,急忙下馬,誰知腳下一空,摔了下來。府外打掃的小廝見到一行人,又看到馬上的杏兒,連忙過來攙扶起農老四,那人一眼便認出他是農老四,只見他又驚又喜說道“四爺,您回來了”。
農老四死死卡住他的雙臂,眼淚在眼眶裡猛轉,顫抖指著大門上的白縞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誰死了”。後面‘誰死了’三個字,是吼出來的。
小廝面對農老四的質問,有些不值所錯,他不知道自己是疼痛還是害怕,只是戰戰兢兢道“四爺,回來了”。接著甩開農老四沖進府內大叫道“四爺回來了,四爺回來了”。
福壽二人面面相覷,杏兒和莫善見到這一幕,也嚇得是滿臉淚痕,二人連忙下馬,來到農老四身邊。農老四越來越害怕,他既希望馬上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就這麼不到十來步的距離,他卻跌倒了三四次,幾乎是半跑半爬地進入了農府,一進門就遠遠看到兩口棺材停在大堂。農老四徹底蒙了,他的腦海是一片空白。只見他想瘋了似得竄進大堂,只見一口棺材前寫到“農公承伯之位”,另一口寫道‘農公承仲之位’。農老四是一字一字往下看,著每個字猶如尖刀一般透過他的雙眼刻進他的心房。此時,他才感到了內心無比疼痛,痛得他說不出話,發不出聲。他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將雙手在自己頭皮上狂抓,他發現這還不是最有效的方法,他還想知道些什麼,他突地伸出雙手猛地揪住身旁的一個家丁,他一分不清這人是誰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人只是膽戰心驚,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農老四見他不回答自己,將他甩開,接著有用同樣的方法抓住另外的人又用同樣地語氣質問著這人,這人也是一樣不知怎地回答,就這般連續四五個人,依然沒人回答他。他越來越激動,他已經控制不了了自己。在他的內心他知道兩位兄長的死是真的,可是讓他難以接受。只見他飛出一腳踢向供桌,只聽得‘噼裡啪啦’的一些列破碎之聲,緊接著又將另外一張供桌掀反,又是一陣‘噼裡啪啦’之聲。揮起拳頭在農承伯棺材上猛紮起來,紮完農承伯的接著紮農承仲的,嘴裡亂吼亂叫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眾人見農老四已失去控制,怕他越鬧越亂,一擁而上止住農老四雙手,農老四拼命掙紮,眾人卻死死不很鬆開。他感到自己已毫無氣力,用腦袋猛地撞擊棺材,一邊撞一邊哭泣叫道“大哥,你出來啊,你出來啊”。農老四額頭撞得血肉模糊。在場眾人見到這一幕,無不淚雨潸然。這真是:當年一別君健碩,驀然回頭陰陽隔。想起以往萬千事,心似針紮似刀割。哎,可嘆,可嘆。
農老四再也支撐不住,攤跪在地上,嘴裡只是大哥二哥的唸叨,眾人也拉他不起。突地農老四耳邊傳來已熟悉聲音,只聽得那人焦急喊道“老四,老四,我的兒啊,你在哪”。
農老四一聽這聲音也不知頓時清醒,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趴著擠出人群,只見眼前一位身著縞素的老婦人,目光呆滯滿臉淚痕,雙手在空中亂摸,農老四忙到他身邊,愣了許久,才抓住那婦人的手,抹在自己臉上,道“嫂娘,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了”。
婦人也不答話,雙手在農老四臉上一陣亂摸。莫了許久才,一把將農老四抱進懷裡,失聲痛哭起來。哭道“嫂娘,再也看不見我的兒了。你再不回來,嫂娘也就隨你大哥二哥去了”。邊說邊用手在農老四後背敲打。
農老四豈不痠痛:朝思暮想回家去,一進家門滿堂素。一聽‘大哥二哥’四字,立馬清醒起來,推開農夫人問道“嫂娘,你告訴我,大哥二哥是怎麼死的”。
農夫人哭著道“你哥哥被人殺了,你媳婦蓮兒也被嚇瘋了。這個孽障是要回來要全家人的命啊”。
農老四心中跟著唸了一句‘全家人的命’,接著又道“嫂娘,你知道是誰害了他們是不是,你就告訴我吧”。
農夫人道“我的兒啊。你回來就好,我們農家又有頂樑柱了。你就不要問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農家可就真完了”。
農老四漸漸鎮定下來,看著自己眼前農夫人,他知道自己這位如親生母親般的嫂子,這些年必定受了不少委屈。他再瞭解她不過,她不想說的事情沒有誰問得出來。他不想,也不能再讓任何人任何事來傷害她。二人相擁在一起,痛哭起來。
眾人見這番情景,心有不忍,便相勸,二人這才作罷。丫頭將農夫人扶起引著堂上椅子坐下,只見農夫人掏出袖中手帕,試了試眼中淚水。目光呆滯看著棺材的方向,過了許久才道“給你二位哥哥上柱香吧”。農老四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農夫人已經看他不見,心中又是一陣酸楚。險些又哭出聲來,強忍著應了聲‘是’。
下人們早已擺好供桌,吳管家點了六枝短香,拱手遞給農老四道“四爺,請”。
農老四接過短香,道“大哥二哥,老四給你們上香了”。說完叩了三紀響頭,吳管家又接過農老四手中短香,每個靈位前插了三支。
農夫人道“吳管家,麻煩你明朝,給咱家個個店鋪,碼頭,錢莊,酒樓,以及全國各地分店捎個話去,以後咱家就在也沒什麼大爺、二爺、三爺、四爺”說到這個‘三爺’的時候,只見農夫人一臉的憤怒。轉又化為淚水流了下來,哽咽了好一陣才說道“咱家只有一位老爺,那就是你們眼前的農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