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日,日麗風和。龍虎山上空突然間一南一北飄來兩朵雲霞,細眼看來北首雲端立著個白衣仙者,南首雲端立著一黑衣仙者。二仙駕雲飄然而下,落在龍虎山頂。
只見那白仙鶴發童顏,骨相清奇。而那黑仙卻是豹眼獅鼻,絡緦長須。白仙將手上的拂塵在身前左右擺動一圈,隨即貼在身後,向黑仙拱手作了一揖說道“君王不辭繁忙,應約而至,令貧道受寵若驚”。
黑仙忙地拱手回禮,見白仙笑臉相迎,鐵青的臉上擠出一陣生硬的笑容說道“星君相邀,何敢推遲”。二仙相視而笑,隨即攜手進入‘回仙亭’,一左一右相對而坐。
白仙撚了撚下巴長須,呵呵笑道“君王,去歲擺的那道生死局,至今貧道也只能洞悉一二,其中不解之處甚多,稍候擺來還望君王不吝賜教”。
黑仙連忙擺開雙手,做了一副推卻的手勢,臉上依舊是那副生硬的笑容略帶慚愧語氣說道“星君何需過謙,我那生死局只能勉強用來對付保守輪回之苦的凡夫俗子,在星君眼裡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接著又說道“再者說來,星君那起死回生局,小王至今也是疑竇重重,要說請教,還的小王向星君才是”。
白仙撚須笑道“既然你我皆以知曉彼局,若是再擺來斟酌那也是浪費時日,不如你我乘此天時地利之便再擺上一道陰陽全域性,彼此討教盡在此局之中,豈不妙哉”。黑仙一臉疑惑道“何謂陰陽全域性?”。
白仙笑道“君王執掌陰曹,專管人間生老病死。貧道,偏居淩霄負責世上富貴榮華。你我對弈豈不是陰陽全域性麼”?
黑仙略作沉思稍既恍然大悟,雙手在大腿上一拍笑道“吾知已,吾知已。星君之意是你我以溫柔繁華之世為盤,以世間善惡眾人為子,又以俗世情感為方略之陰陽全域性”。說完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白仙,彷彿再說:我說的對否。
白仙捋須哈哈大笑道“君王之智真猶如汪洋潮滿之深不可測,晴空星辰之光輝無數。貧道佩服的五體投地”。說完身體微微前傾,做了一個拜服的姿勢。
黑仙亦哈哈大笑道“星君過獎過獎”。接著黑仙從懷中取出一黑布袋對白仙道“不敢欺瞞星君,此袋中乃是我司新獲孤魂野鬼,剛巧周天之數,又巧善惡各半。小王本欲帶回陰曹,清算在世間善行罪惡以便各自處置。今趁此雅興,你我各分一半,將之散之神州大地,以待對弈後小王再行收集帶回地府處置”。話畢,也不等白仙搭話黑仙便要解開袋口。
白仙連忙制止道“君王莫急,君王莫急。常言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將此等孽畜散之天下,諒它們也逃不出你我手掌”說完攤開手掌,隨即緊握成拳。接著又指了指黑仙袋中之物說道“然而此物畢竟是靈物,若隨意散播,只怕是要驚嚇禍害良善。若是如此,實則你我之罪也”。
黑仙聽白仙提點這才意識到自己唐突,心想:自己奉天承命,掌管人間生死,理當恪盡職守,豈何為了一時歡娛致百姓於水火。當真是不該,不該。說道“是也,是也,小王失慮。星君智謀深廣,依星君之意我等又該當如何”?
白仙見問一陣哈哈大笑隨即不慌不忙從身後取出一物,說道“此乃乾坤辨析壺,又名隨心所欲壺。本是兜率宮煉制上乘仙丹之物。去歲重陽佳節,老君邀我去品嘗其新練仙丹之時,貧道見此壺神奇,厚顏賴皮強求老君送我。老君著實不肯,我便略施小計”說完,黑仙見他一臉詭異,便知其中奧妙,只見他只是嘿嘿一笑,卻不說話。白仙卻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別看它小巧,卻何以容山納海,收天藏地,任何物事一旦裝進此壺,要圓要方,要青要紫只在一念之間”。
黑仙拊掌大喜,說道“世間竟有如此神器,你我無憂矣。何以將這等異畜納入壺中,祛其靈異化作常物,分其惡善標其黑白以便分明,散入尋常人家投胎做人去吧”。
白仙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說完臉上有泛過一絲愁緒,說道“只是,此壺雖好,但需有三味精火方能發揮功效”。
黑仙心知肚明卻不言破,只是說道“此事容易,此事容易。我司地藏王菩薩,有一盞燃燈古佛臨盆之時普照世間的蓮花燈,乃是萬火之源。當年老君用那擎天仗借取了些許火星兒,投放於乾坤八卦爐中,才有了這傳世的三味精火”。
白仙驚訝道“莫不是那盞無根蓮花燈”。黑仙說道“是也,是也”。白仙一臉愁疑說道“如此神器只怕菩薩不肯輕易相借”。
黑仙信心十足說道“星君勿憂,小王與菩薩共掌地府多載,涼他也不致吝嗇,星君稍候,我且取來”說完便站起身來,轉念間又想起什麼說道“地藏王菩薩,久居陰暗就是以此燈為光明,他將此燈視若生命。可比不得老君家裡琳琅滿目中的一件壺兒,若是我借來您可莫要有非分之想”。
白仙自然知曉其話的意思,只聽他呵呵笑道“君王放寬心去,常言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此乃天道。不敢違抗,不敢違抗”。說完,也跟著站起身來,做了個相送的姿勢。話畢,只見黑仙連番點頭,隨即一通法術,化為一團黑影而去。約莫一盞茶時候只見的又是一團黑影而來落在地上,正是黑仙去而複回,再看他手中便多了一物,只見那物形如一束即將盛開的蓮花,花蕾之中燃燒出一陣紫青火兒。黑仙指著手中之物對白仙道“星君且看此是甚物”?
白仙見了此等神物,垂涎欲滴。只是有言在先,不能失信於人。轉念想到:此等神物見一眼乃是莫大榮幸,豈可再生邪念。只見他撫掌笑道“有了此物萬事濟已”。
二仙燃燈架壺,一通法術之後。只見燈火青紫,白霧繞頂,片刻之後從壺中相繼飛出許多黑白陰影,隨即各自分散飛向神州大地。細細數來足足三百六十之數。
鬥轉星移,山河變遷,正所謂神仙一日,世上千年。也不知究竟過了多少年月,只記得花開花落千百遍,雁來雁去千百回。
黑仙探頭四下細看,若是在凡人眼裡只不過是一時間的山河樹木,而在黑仙眼裡卻是烽火連天。說道“縱觀此局,已成僵局,你攻不得我,我攻不得你,如此斯鬥下去也是空惱心神,不如你我各自罷兵以此收局,算是平局,不知星君意下如何”?
白仙卻也不探頭反而是雙眼緊閉,掐指一算果真如黑仙所說。心裡大為迷惑,心想:邪怎能勝正?轉念間又想到一事,這才恍然開朗,說道“君王此言差異,此局目前確實是平局之勢,勝負難分。總歸因由是此局只有三百六十之數,與實數三百六十一不符。若是多得一子勝負之分只在須臾之間”。
黑仙說道“星君言之有理。我執黑惡,若是按照實情也當我多一子,我必勝”。
白仙笑道“非也,非也。常言道:盜起而兵至。自古以來都是善壓著惡,好壓著壞。俗人對弈本是執黑棋者先行,故多一子。你我此局,驚天之局,不可同日而語”。
黑仙又道“若是如此,該當如何”?
白仙道“貧道方才掐指算來,片刻便有一樵夫上的山來,我們何不借他魂魄一用,湊出完整之數,觀其黑白以待後戰,不知君王意下如何?”黑仙道“若要分清勝負只得如此”。
果不其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只見一樵夫裝扮的人悠蕩上的山來,看他摸樣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生的是鳳眼蠶眉鼻挺嘴闊,身高而消瘦,若是換得一身紈絝服飾倒也是風度翩翩。少年那知二仙正在等候著他,見二老者坐在亭中紋絲不動,四目相對大為驚奇。便走上前來想要問清情況,二人也不答話。見桌上茶壺甚是奇異,又感到嘴中幹澀,便拿起壺來,輕輕搖晃,聽裡面水滿,大喜,張嘴便喝。就在這時,少年只聽得一聲晴天霹靂,隨後便隱約感到渾身輕飄飄,周遭瞬間一片漆黑,時而微風拂面,時而氣流急轉,弄得自己是暈頭轉向叫苦連天,他那裡知道自己的三魂七魄早已置身壺中。
再看那黑白二仙,到時歡喜不斷。二人齊力法功,一通法術之後。壺中飛出一影,二仙見狀驚詫不已,只見那影忽黑忽白。
二仙相視無語,隨即黑仙掐指一算已知其中奧秘,大驚道“此物,並非凡間俗物,乃同你我一樣本不該受輪回束縛,乃是天。。”。黑仙話語未盡剛吐出一個‘天’字,卻被白仙打斷。只見白仙一臉驚慌,說道“君王慎言,你我以觸動天機,切不可再洩漏天機”。
黑仙心想:我雖然執掌輪回,我之輪回卻在旁人手中。正所謂:天外有天,道外亦有道。想到這裡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急忙說道“是也,是也,幸的星君提點,險些闖下大禍”。接著陷入一陣思緒,可是思來想去,仍是一籌莫展,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說道“那依星君該當如何是好”?
白仙也是一臉愁思,見黑仙問話這才說道“君王莫憂,世間俗人大善之人有之,大惡之人有之,集小善小惡一身者亦有之,唯這種大善大惡之人曠世難有。我想此物若是遁入俗世,順境之中便是為惡之人,逆境之中便是大善之人。我方算來,此物原本該當生於此時,不知什麼機緣巧合卻晚生十八年。我看他當是聲聲如此,世世不變”。
黑仙心想:莫是不知,就算知之也不敢亂眼。這乃是個燙手的山芋,碰他不得。不若歸他魂魄,送他接著為人。轉念又想到,世規道理講究因果。他今日落我手中,說明他冥冥之中必有此一劫難。若是輕易放他還魂豈不是逆天而行,不妥,不妥。說道“如此看來,我們雖然觸動天機但也算是順應天機。既然如此,我等何不送他墮入人胎去也,免得再犯天機”。
白仙稍作沉思說道“君王言之有理,天理玄機本就十分奇妙,你我雖然不食人間煙火,但也不是什麼都瞭如指掌,這廝為何會晚生十八載,已是天定之數。亦或許其大善大惡亦是因我等今日所作所為而起。如此我等何不各自為他作個偈子,使他大善之時有所庇佑大惡之時有所節制,之後在任他再世為人,管他是攪得人間天翻地覆也好,安穩太平也罷”。
黑仙大喜說道“妙極,妙極,如此你我無責耳”。話畢,二仙各自作首七絕,藏於影子之中任他輪回去了。白仙偈子為:蓮花燈兒蘭花芯,化作灰塵護夫名。三仙歸位天下計,福散壽盡歸天命。黑仙偈子為:生來富貴無人比,神鬼嫉妒此身傷。竊據他人做父子,不知慈母是惡狼。
嗚呼!日月輪換,四季更替!轉眼間便到了大宋宣和二年!忽一日,只見的夏夜繁星,潯陽江水粼動。在江邊上虎口坳一處綠油油坡地上,舒躺著一胖一瘦倆年紀相若的少年。流星閃掠而下。胖少年從牙齒縫裡齜出一聲,念道“三百六十顆”。
胖少年姓餘,大名龍門,姓很普通,名也很俗氣。倘若將姓名連在一起,到有那麼一番志向遠大之感。可惜,志乃父志,非己所欲也。旁邊那個瘦的跟猴一樣的少年姓農,在家排行老四。說也奇了,‘農老四’三字在江州城裡算是婦孺皆知。但是!倘若有人問起農老四大名是甚?恐怕滿城的姑婆媒妁,抓落毛發甚至抓破頭皮也是記他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