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安多的戰役因安多倉的被毀而提前打響,東西夾擊下大多數由民兵組成的叛軍潰散而逃。三日後,前鋒營便開進了安多城。
翊勳扔下了手裡的差事,一個人朝著弄龍寨而去。走了很久卻並沒有見到人影,路邊的廢墟裡隱隱的還有未盡的火在灼烤竹木,不時的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翊勳翻身下了馬往寨子裡走去,幾個上了年紀的依人正在廢墟中找尋能用的傢什。翊勳忙上前問道:“老人家,香蘿家的在哪兒您可知道?”
“沒家了!寨子就在你的腳底下!”老人頭也不抬,狠狠地說。
“那您知道她在哪兒麼?”
“死了,都死了!弄龍寨的人都死了……”老人說著徑自走去。
站在廢墟之上的翊勳忽然恍惚起來,他的腦子裡紛亂如麻,並不是出於對某個人,而是出於對戰爭的迷茫和厭惡,他在內心呼喊著——為什麼要死那麼多無辜的平民。可是,沒人能給出他答案。
晚些時候,額爾登布的鑾駕進入了安多城。慶典上,他沒有看到翊勳的影子,問時又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正著急的時候穆爾察進來在他身邊附耳言語了幾句,額爾登布跟著他出了大廳,西跨院的房間裡,翊勳正醉著,酒氣沖天。
在軍報上翊勳找到了香蘿一家的下落全部戰死,準確的說是:“弄龍寨叛首紮多,率所部三十七人援安多倉,中道中一參三佐明安圖等七人之伏,皆斬之,獲馬匹一十六匹。紮多之女率族固守其寨抗拒不降。及克之,查紮多之妻女皆自盡,僕炬其屍……”
“昨天怎麼喝的那麼多……”次日,翊勳給額爾登布請安的時候,老皇帝正在批摺子。“安多倉一戰,你時機抓得很好,引守城之兵出城打援,不錯!阿瑪與議政王會議議了議,決定加你貝勒爵。你想想看,回京後是打算搬出宮開府,還是仍與阿瑪一起住?”額爾登布一手摘下鼻樑上的花鏡,一隻手拍了拍翊勳的肩膀。
“阿瑪……我們長途奔襲,是為了給兒子進爵還是為了南越百姓的流血?”<101nove.ba放肆!)你怎麼敢這麼跟你的父親講話!”額爾登布沒料到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不由得勃然大怒。
翊勳咚的跪倒在額爾登布面前:“阿瑪,兒子現在確實是越來越糊塗了。說是‘平叛收失’,可前鋒營面對的大多數還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說‘軍法嚴明’,可士兵搶奪之事不但不少,還大有天經地義的架勢。放眼南越處處火光不斷,處處婦孺啼哭!阿瑪,是我錯了還是我們錯了?”
“是有人錯了!不過錯的是那些挑起爭端的人!翊勳,你還太小,看不透的東西還太多。什麼叫以暴制暴?什麼叫懲惡揚善?你只看到一場戰爭帶來的破壞,看到一次南征給百姓帶來的痛苦,可你想過沒有,如果不能徹底平息餘孽,這樣的徵戰在這片土地上還要重複多少次?如果沒有朝廷的統一主持和治理,南越五族十八寨間的廝殺和爭鬥恐怕也早就湮滅了這片土地!你口口聲聲生民塗炭,朕可以告訴你,朕真的沒有幹涉過士兵們的搶掠。為什麼?終日面對死亡的他們,有必要找地方釋放自己的壓力和恐懼,軍人也是人!做佐領的,思考幾百個人的安危進退就可以了,但做旗主的,就該考慮一個旗的前途。做帝王的呢?看的、想的,永遠不是一味的寬仁或是哪一方百姓的福祉。你是未來的一國之主、代天牧民的汗,就要看的比你的大臣和國民更為長遠,就要時時刻刻的權衡天下的蒼生!”
額爾登布似乎累了,轉過身去說道:“這些話對於你……是不是深了些?”
翊勳不語了,他如夢方醒:“是兒子淺顯,未能體會到汗阿瑪的良苦用心……兒子明白了,決不再遲疑!”
“ini_ajige_jui我的小兒子啊),你的路還長,慢慢去體味吧!”說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翊勳行抱見禮。當翊勳的頭觸到父親寬大的胸口時,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阿瑪訥訥在一起的時候……
南越叛軍的頭人寨桑在亂軍中被殺,餘眾四散。額爾登布命右翼備戰的綠營接管收繳殘部的任務,大軍準備凱旋。南越五族十八寨的頭人們齊聚一堂,共同推立越族頭人錢興為新任總管大臣。在新總管大臣的就職儀式上,又奏請為綽克圖等功臣敘功。幾番議論後,決定升綽克圖正紅旗上將軍、二等公並賞銀五千兩;封翊勳和碩裕貝勒,著正白旗下見習旗務。同時,很多初上戰場立了功的人也都分封有差,阿蘇禮和和泰則都得了雲騎尉的銜,一時間舉國上下無不洋溢著勝利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