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多月的南征,讓這個當年宮中的小阿哥飛快的成長著。一路血戰下來,一張褪去了稚嫩的臉上,如今寫滿了堅毅。原本就長的標緻的翊勳,在正紅旗佐領的作戰服下,愈顯得意氣風發。前鋒營以高達四成的減員比例圍困了叛軍的大本營安多城,正醞釀著為完成“破安多、迎聖駕”的最後的沖鋒,一參也因為戰功赫赫被換防為綽克圖的護軍。而經歷過炮火洗禮的男孩子們,也早已經在主僕之外建立了深深的袍澤之情。
月正上弦,卸了籠頭的deyere正在水邊悠閑的吃草,不遠處的幾塊大石頭上,堆放著盔甲和鞍韉。翊勳和和泰正在洗澡,在本該風景如畫的湖裡。
阿蘇禮在前不久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負了重傷,右臂的繃帶還沒拆除,只好站在岸邊觀望著。“主子,別往裡去了,水深!”
“baita_akv!沒事兒!)這水這麼清,不要緊的。”
和泰回頭看了看岸上的阿蘇禮說道:“你說你不老老實實的在軍醫處待著,出來幹嗎……你該什麼時辰換藥來著?”
“扯!換了是你能在床上呆得住?”
“呆得住呆不住的是小事,你換藥的時辰可別弄差了!”翊勳說著向岸邊走去。
“是了,奴才心裡有數。”
“算了吧你!我怎麼記著軍醫說讓你今兒日落之前回醫院呢?”和泰一挺身上了岸,抓起自己的板巾擦著身上的水。
“那這不是都過了麼!”翊勳拿著刷子向德頁勒走去:“老三,你陪著大哥換藥去,這地方搞不好會有城裡的偵察兵。”
“那你怎麼辦?”
“我能有什麼事兒,好歹不是壞了條胳膊!你們去吧,我給德頁勒洗洗也就回去了。”
看著上馬而去的夥伴,翊勳轉身回到了德頁勒身邊。“德頁勒,咱就要打大仗了,等這仗過去了,大概咱就能放鬆放鬆咯……你想家了麼?這裡風景雖然還不錯,可天兒也太熱了是不是?”翊勳說著將手巾沾了水擰到馬背上。“半年咯,你應該跟我一樣見識了不少東西吧!真想快點兒結束早點兒回家呢……”
“那你怎麼還不滾回去!”水邊的林子裡,一個姑娘的聲音傳了過來,充滿了仇恨。
翊勳回頭看了一眼,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一身南越人的打扮,斜揹著箭囊,手裡的弓拉得滿滿,那箭簇的正對著自己。翊勳並沒有理睬,回過身仍舊刷著他的馬。
“不怕死麼?”
“你在跟誰說話?怎麼這麼沒禮貌,你阿瑪就沒教過你基本的禮數麼?”
“禮數?你們也配談禮數?推倒人家的籬笆、搶奪人家的牲口穀米、燒掉人家的寨子竹樓就是禮數麼!”那女子一鬆手,一支箭帶著風朝翊勳而來。
翊勳一歪頭,那支箭貼著耳朵射到了一旁的樹幹上。
“當心,別驚了我的馬!”翊勳仍舊不回頭,輕輕的拍了拍德頁勒的背:“這位姑娘,打仗難免要有傷亡損失的,沒法子避免……”
“沒法子?你們不來燒殺這一切就都能避免!”
“你一個姑娘家的,還是不要摻和男人的事情吧!”翊勳停了停,開始打算給德頁勒上馬鞍。
“放下!”那姑娘又一支箭射到翊勳的腳前。
於是翊勳放下掐金絲的墊子,轉手拿起自己的東西開始穿衣服,不時的用餘光打量著她。這是個清麗的女子,沒有絲毫的修飾。烏黑的頭發纏在一塊染蘭花的巾子裡,白皙的臉龐在月色下剔透可人,雖然寫滿了憤恨卻仍掩蓋不住南方女子那特有的溫婉味道,頸上還帶著地方味道很濃的一條項鏈。
“你不該是個火爆脾氣的人吧!舞刀弄槍的不怕傷了自己麼?”翊勳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不該你問的你又何必多嘴!你是想讓我殺了你還是跟我走?”
“去哪兒?”
“見我阿爸。”
“你阿爸?”
“對,弄龍寨的頭人。”
“見了你阿爸也許我就死不成了呢!”翊勳說著竟然笑了出來。
“像你們這樣的人,死多少都應該!”姑娘說著又咬起了牙:“你是幹什麼的?”
“別問了,知道的太多不是什麼好事情。”翊勳笑了笑:“頭人的女兒……安多城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一些吧?”
“你什麼意思?階下囚還有資格問這麼多麼?”